第五十五章(2 / 2)

赵珩弯眼,“要饭自然也是生意。”

“好啊。”姬循雅柔声道。

赵珩咀了两下口中糖球,随意择了家书铺,大步进入。

姬循雅紧随其后。

时局紧绷,这卖闲书的铺子人却不少,来来往往,很是热闹。

赵珩摆摆手,示意要过来招呼他们的伙计不必跟着。

书铺不大,只上下二层,触目所及皆是摆放着书籍的竹架,一人多高,每排竹架间留二尺空隙,以供人通行。

赵珩扫了眼,见一楼不过是些经史子集的石刻本,觉得无甚趣味,便拉着姬循雅上二楼。

姬循雅也看见了那些寻常处处可见的书,轻声道:“府中藏书何所不有,公子来这做什么?”

赵珩走到最近的竹架前,信手抽了本书,翻了前面几页,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可没有这个。”

“话本?”姬循雅看了眼,从外来看,不过是本寻常的线书,青紫书封裹着,以浓墨大笔在空白处写道:乱世诸国传。

下面还有行写得异常风骚的小字,被赵珩手指压着隐隐可见一个高。

姬循雅收回视线。

皇帝陛下热情洋溢道:“循雅,选几本如何,我送你。”

姬循雅对皇帝这种无论做什么都能想到自己的关切十分感动,道:“多谢,不必。”

这部乱世诸国传分上中下三册,赵珩尽数拿了,又挑了几本诸如广阳宫秘史——他一眼就看出,这个广阳一定化用自广明宫,还有四本名曰南澄世子别传的书。

皇帝去看姬循雅,见对方站在窗边,神色淡漠地向下看,忍不住叹了口气。

姬循雅竟然连话本都不喜欢,他就没有点除了剐人和自伤以外的爱好了吗?

赵珩捧着书,走到姬循雅身边,以肩轻轻撞了他下,示意他回神。

姬循雅欲接赵珩手中的书,被皇帝嫌弃手中有糖,不许。

二人并肩下楼。

这几本书用纸是最普通的宣纸,亦非名家著作,却并不便宜,比寻常的书贵了四五倍。

姬循雅又看了眼赵珩,后者神色如常地结账,似乎早就习惯这个离谱的价钱了。

俩人出去,韩霄源已在外等候。

韩霄源看见姬将军愣了半秒,而后立时垂头,恭恭敬敬地请二位上马车。

姬循雅的视线在他身上一掠而过。

韩霄源头垂得更低。

待坐稳,赵珩一面翻书,一面道:“将军对朕的内司监主事很关怀?”

姬循雅道:“并无。”他看向赵珩,对方却没有像往常一般与他对视,而是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书,“臣不解陛下之意。”

赵珩笑,“是朕多虑了,只是将军气势逼人,我的内侍胆子都不大,恐被将军吓坏了。”

姬循雅道:“如此胆怯,岂能指望他们料理公事,不如,臣替陛下换些胆子大的来服侍陛下,您说如何?”

赵珩道:“譬如程玉?”

回答他的是捏起他下颌的手,迫使他从书中移开视线,“是。”姬将军回答。

赵珩挪开姬循雅的手,笑而不语。

再无言。

还未回宫,姬循雅半路就已离开。

赵珩平静地又翻过一页。

又半个时辰,马车进入宫门。

赵珩先回广明宫更衣,而后又去御书房。

韩霄源将池小苑给他的契约奉上,道:“陛下,池公子兄长与张澄签订的文书尽数在这。”

赵珩大开眼界,“张澄竟没让人销毁?”

明晃晃地留着证据,就是笃定了无人能奈他如何,地方世族与官员相护,京中又有亲族为高官,自然有恃无恐,目无法纪,气焰熏天不过如此。

韩霄源垂首不语。

赵珩也不需他回答,翻看两页,心刑部侍郎是张澄的亲叔叔,此事与刑部息息相关相关,但各样赋税,同银钱相关的事,到底是户部之责。

户部,冯延年。

赵珩蓦地一笑。

韩霄源见他不怒反笑,却揣摩不出缘由,忍不住悄然抬眼,去看皇帝。

“将这些,送给冯尚书。”赵珩道:“把前因后果给冯延年讲明,问他欲如何。”

韩霄源道:“是。”沉默须臾,问:“陛下,倘冯尚书问,池小苑是陛下何人,竟能劳动内司监将文书送来,奴婢该如何回答?”

赵珩道:“他不会问的。”

韩霄源怔了下,立刻道:“奴婢愚钝,请陛下恕罪。”

赵珩摆摆手,让他起来,“退下吧。”

“是。”韩霄源见礼而出。

赵珩坐在案前,将今日所见种种,尽数记录到纸上。

天色渐沉。

隐隐有脚步声传来。

赵珩头也不回,顺势往后面一倒。

没有扑空,而是正好撞入一温凉的怀抱中。

“将军怎么来了?”赵珩闭眼,手指绕过姬循雅垂落的长发。

姬循雅道:“来看陛下为何星夜不归。”

赵珩坐没坐相,由着自己往下滑,枕在姬循雅小腹上,却还一路向下。

被姬将军一把捞住,按在那动弹不得。

赵珩笑问:“仅此而已?”

姬循雅点点头,“的确还有些琐事,要找陛下。”

他将一本书放到了赵珩锁骨处。

赵珩微微抬头,眯了眯眼。

是那本,乱世诸国传?

赵珩方才在马车上只看进去了两三页,其余时间思绪纷乱,小半个时辰也未翻两页。

他有些疑惑,书中的角色与他、姬循雅还有当年诸王公子的名字只有姓氏不同,这种书赵珩看得不少,无非是正史为骨架,添传说与后人的幻想创作出的话本,他看了前几页,只觉除了将他和姬景宣的出现描述得夸张了些以外,并无怪异之处。

到底怎么了?

姬循雅摊开书页,粗糙的纸张蹭过赵珩的下巴。

赵珩失笑,将姬循雅的长发向下一扯,道:“姬将军,你来找朕,不会就为了这么点小事吧?”

小事?

看赵珩习以为常的样子,大约是这种东西见了不知多少,姬循雅神色发寒,却扬唇一笑,彬彬有礼道:“臣方才读此书,心中有不明之处,还望陛下不吝赐教。”

“哪?”赵珩懒洋洋地问。

姬循雅将书扯过,硬邦邦的书角抵上赵珩的唇瓣,命令道:“陛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