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被拦住的时间太长了,他□□的战马从鼻息粗重等到悠游四顾,战马等待的时间太长了——换个说法,岂不是战马已经养足精神,蓄势待发?
与神对峙之时尚能如此大胆地休养生息,那埋伏起来的那些兵马吗?小睡一会儿都不是不可能的吧?
没有见识过这一战的人不配谈以逸待劳,这才是以逸待劳的极致,极致的大胆,极致的剑走偏锋,简直像是在钢丝上跳舞,可又是如此地妙到毫巅!
“疯子!”系统喃喃说,“他不疼吗?”
他目之所向,卫青正抬手震落剑上一泼血。
他的表情变了,很难形容他此刻的表情,仿佛是在笑,又仿佛是狰狞,但其实他只是在咽下嘴巴里的一口血,他的喉结滚动着,去除这一层吞咽所致的神情变动之外,他依然面无表情。
此时他依然面无表情。
史书上记载卫青,说他“性和柔”,“媚上”,系统记得这两个形容词,此时想起来只想哭着大骂一声狗屎。
这个时代的史学家都是什么东西?你们管这种人叫“和柔”?
“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卫青这样的人会被疼痛打败?”林久困惑地问系统,“你说你读过这个朝代的史书,那你读过《庄子》吗?”
“什么?”话题跳跃得有点快,系统有些茫然。
“你知道为什么刘彻可以成为君王吗?”林久继续问他。
但好像也不是很想要系统的答案,她自问之后立刻自答,“刘彻曾读山海经,他也曾读南华经。”
南华经,又名庄子。
“刘彻是罢黜黄老之术的人,可此世或许再没有比他更通彻庄周的人了。”
系统茫然地听她说。
林久缓缓念,“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她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感染力。
系统甚至都在她的声音里有了片刻的沉溺,控制不住地去想那种场面,沧浪接天,人如草芥,磅礴巨鱼从水中跃起,半个海和天几乎被它巨大的脊背掀翻。
莫名地他读出了林久的未尽之意。
不仅是他,不仅是神,此时是刘彻第一次向匈奴举起屠刀,他派出了卫青,这个在长安城中没什么存在感的一直跟在刘彻身后的沉默寡言低着头的年轻人。
多少人等着看他陨落?
多少人等着看年轻天子的陨落?
可是——
你们凭什么以为你们能看见你们想要的陨落?你们以为刘彻放出来的是什么?
恍恍惚惚间,他听见林久的声音,冷静到冷淡的地步,说,“卫青,他可是刘彻的鲲鹏。”
苍天之下,草尖之上,卫青正缓缓收剑回鞘。
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翼若垂天之云。
碧草被马蹄踩烂踩碎,血肉和红色和草的绿色杂糅在一起,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颜色。
系统忽然说,“卫青这一战收割了多少匈奴的人头,你数了没?”
一秒钟之前他还在歇斯底里,但此刻忽然平静了下来,平静到诡异的地步。
林久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