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星苦笑一下:“还请姜小娘子千万帮我保密,别叫小姐知道才好。”
芫娘利索地点下头:“你就放心吧。”
书桌很快被打理一新,盼星忙慌慌福了福身子:“姜小娘子稍坐片刻,我这便去请公子来,带姜小娘子挑书。”
“好。”芫娘应了声,目光便被窗边的一盏滚灯引引了去。
那是一盏黄色的滚灯,上面画着海错图,若是翻滚起来,灯影交错,一定好看极了。
和哥哥答应买给她的那盏一样漂亮。
滚灯图案繁复,札起来相当麻烦,这东西在在她小时候倒算常有,但到了这些年已经不多见了。如今难得见到记忆里漂亮的大滚灯,芜娘便忍不住想要伸手摸一摸。
谁料还不曾碰到,书房中便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芫娘心中一阵羞愧,连忙从滚灯旁退开,不料脚下紧跟着一绊,就见一支笔正躺在地上,也不知是不是方才盼星打理书桌时落下来的。
她俯下身,缓缓将摔出笔匣的毛笔捡起来重新装进笔匣之中。
正抬眼时,谢安朔已经带着小厮阿正走来。
谢安朔的目光定在了芫娘的手上,神情不由得凝重了几分。
阿正见得芫娘手里的笔匣,连忙一把夺过来:“这可是宝德斋的紫室,你怎么敢在公子的书房里随便乱拿东西?”
兰序小姐亡逝多年,这紫毫是老爷和公子买给小姐的。
公子每年专门拿这笔给兰序小姐写悼文,如今竟有人敢对这笔图谋不轨,那简直是罪该万死。
芫娘一愣,也没想到捡一支笔会这样,连忙解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这笔方才掉了,我……只是想捡起来。”
阿正却早已没了好脸色,满眼只剩狐疑:“还有这么巧合的事?”他方才一进书房就听到了意意率窣的动静,若是捡笔,怎么早不捡,晚不捡?“你分明就是在书房中乱翻东西。”
谢安朔并不关照芫娘和阿正在说什么。
他只抬起头,仔细在书房中打量一圈,很快便见书桌上的笔并没有按照往常的顺序挂上笔架,收敛着给兰序悼文的匣子也未曾盖好。
谢府的下人从来不会将书房打理成这样。
谢安朔眉心微蹙,先前的温和已经荡然无存,他审视的目光梭巡在芫娘身上:“这是我妹妹的笔,我不喜欢有人碰她的东西。”
他的语气又重了几分:“不,应该说很不喜欢。”
芫娘怔了怔,不由得低下头:“我不知道这是云笈姐姐的笔,只是刚才……我真的没有乱翻东西。”
谢安朔的眉头越暨越深,眸子里的神色意味深长。
兰序的悼文绝不能给旁人瞧见。
云笈本非谢家千金,谢家真正的女儿兰序也早已逝世多年,这件事的知情者并不多。
云笈身份特殊,如若在兆奉陈案真相大白之前被揭穿,不仅会引得满朝腥风血雨,更会给谢家带来灭门之祸。
若是这姜小娘子果真乱翻东西,瞧见了给兰序写的悼文,难保不会怀疑云笈的身份。
谢安朔眸中漾过一丝冷意。
一路从西南回到京城,谢家已经失去的太多了,如今他决不能拿着父母和云笈的性命去赌。
谢安朔侧眸使了个眼色。
阿正便一把摁住芫娘。
芫娘还没反应过来,便冷不丁跌坐在地上,不由得吃痛地皱了皱眉头。
阿正忿忿朝着芫娘诘问道:“谢府的东西,你也敢随便乱翻?你以为我没看见?你方才还想碰那盏滚灯呢。”“难怪是没爹没娘的,我看你该好好长点记性,才好改了这歪门邪道的心思。”
芫娘眸子一缩,登时连大气也不敢再出,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谢安朔。盼星说过,谢家公子最是温和,说不定会相信她的解释。
可四目相对之时,她不禁微微一颤,满腔言语竟生生塞在嘴边。谢安朔居高临下的目光,比腊月那寒冰还要冷。
芫娘鼻子一酸,眼泪一个劲在眼眶里头打转。
“我……我没有翻……”
“是方才盼星姑娘打理过书桌。”
“既然是盼星打理的,你怎么不早说?”阿正面上笑着,心下却认定了芫娘在撒谎,索性掏出一把匕首贴在芜娘脸边。
“你给我老实点,你还想求我家公子放过你不成?”
“这紫室笔名贵,就算我们家公子良善,也不能不送你去见官。”
“见官就见官。”芫娘咬着唇,话语里带着几分哭音,却还是倔强如初“我没有乱翻,我也没有偷笔。”
她的话已经有些说不清了,却半滴眼泪也不肯流:“不是自己的东西,不管怎么我都不可能拿的,但没有翻就是没有翻,我不能平白被人冤枉。”
“我才不是没爹没娘,他们好好教过我,我全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