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领来两个侍婢:“问春,探雪。这是大小姐令雪。”
二人熟稔地请安,对她的到来毫不意外,过来的路上,所有仆从亦都很从容,一声声大小姐唤得很熟稔,仿佛叫了许多年,仿佛她一直在这。
程令雪被感染了,亦觉得自己似乎从未走丢过,心里被灌入暖意。
她本以为自己回到这书香门第会格格不入,没想到却因此成了家人的珍宝,或许不是她这身武功。
而因为那是她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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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程令雪刚要洗浴,沉吟秋来了:“七七,阿娘来帮你沐浴吧。”
回来后,阿娘好像拼了命想弥补她,但是这样程令雪反而会不自在,道:“不必阿娘辛苦,我自己可以。”
沉吟秋默了默,双手交叠在膝头,终道:“其实,阿娘知道的。一家人之间太过热情,会让你不自在,阿娘——”
她嗓音滞涩:“阿娘只是很遗憾,你那么小便离开了我,从前你还在时,娘沉迷琴棋书画,平日都是嬷嬷伺候你起居,偶尔你撒娇让我帮忙,我也推给了嬷嬷。你走丢后,我才发现,我竟不曾为自己女儿洗过一次澡……你走丢的每一个日夜,我都在想,等找回你,阿娘定要日日为你梳妆、沐浴。”
可没想到,找回时,她的女儿已成了个大姑娘,不再需要她。
程令雪转过身,安抚阿娘。
“其实,我也想让阿娘帮洗一次,我方才,只是担心您会累着。”
“阿娘不会累。”沉吟秋忙上前,褪衣裳时,她的手忽然顿住,程令雪这才想起后背的疤未消。
“七七……”
沉吟秋看着那两道疤,甚至不敢触碰,痛哭出声:“我的孩子。这些年……你沦落在外,都过的什么日子啊!”
爹爹应当没告诉阿娘她与姬家的那些事,程令雪也不希望她知道,她甚至开始后悔,当初姬月恒给她抹药时,她不喜欢他故意撩拨拒绝了,又觉得这是她的过去,留下来更有意义。
可她忘了,家人会心疼。
她说了谎:“我很早就被师父收养,没有过过苦日子,更不曾被人欺负,这疤是行侠仗义时留下的。阿娘也知道,我不爱琴棋书画,我习武的时候虽也摔过,但可以换来一身武功,我很满意,这身武功,就像阿娘的才华一样,是底气。”
沉吟秋停住哭泣,她抚上那道疤,细心地为女儿擦拭后背。
入夜,母女二人躺在一张榻上。
程令雪忽然想起一件事:“走丢前的记忆我记得的不多,我本以为二妹妹是在我走散后出生的,可二妹妹应当已十五六岁了,是我忘了她么?”
沉吟秋怔了怔。
“惜霜是你的妹妹,小你一岁,因多病养在你姨母家,你幼时见过的。”
程令雪认真想了想。
“这般说我的确有些印象。”
将这个困惑抛诸脑后,程令雪继续听着阿娘的絮叨。
沉吟秋把这些年家中发生的事逐一告诉她,包括弟弟妹妹幼时的顽劣行径,家里狸奴生过多少次病,钜细无遗。
程令雪认真听着。
阿娘的叙述让她仿若从未走失。
回家的感觉逐渐真切。
过去十年,吃过所有的苦都不值一提,真好,爹娘一直都记得她。
她还有了弟弟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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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个会武功的姐姐,楚钧恨不得当即炫耀,看着稚气未脱的弟弟,程令雪也生出小孩心气,想为他撑腰。可惜私塾正放田假,姐弟二人迟迟不能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