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侍郎一看,站出来在中道和他并列的,乃是昨晚才在刑部狱见过面的王玡天。加之他又想到上朝前得到的消息说,会有人与他打配合,便以为王玡天也得到了指示。
“那就由王大人来说吧。”他习惯性奉承,让出位置退回班列。
王玡天向御座拱手道:“陛下,这宗案子确立,有赖于一名被贺今行‘赎买’的妇人举证。贺今行下狱之时,曾言那妇人生存不易,托臣照拂对方,臣答应他并照做了。昨日,有位老者带着那名妇人找到臣,想要翻供。妇人说她是受人胁迫,逼不得已才诬陷小贺大人,小贺大人除了解救她那一回,于她再无任何干系。”
“王大人你说什么?”李侍郎傻眼,疾声道:“那消息上可不是说这么的啊!”
王玡天嘴角微微升起一点弧度,不紧不慢道:“那李大人说说,是什么消息、怎么说的?”
“你,你——”李侍郎“你”啊“我”的说不明白,几步跳出来向皇帝说:“陛下,王大人说的这些我都不知情啊!”
王玡天笑了:“那妇人私下找的我,李大人当然不可能知道了,你要是知情才奇怪吧?”
李侍郎一噎,引得明德帝皱眉:“你脑子是不是还没清醒?退下。”
“陛下息怒!”这人又赶忙回列。
前一排的王正玄见状,趁机转头小声质问王玡天:“那妇人真来找你了?我怎么完全没从你那儿听到一丝半点消息。”
后者答:“不过一小事,相爷公务繁忙,没听说也正常。”
“小事?”王正玄看他的目光里充满怀疑,“你又搞什么名堂?”
王玡天却不回他了,再度向上首:“陛下,臣把人带来了,请容许通传上殿。”
明德帝嗤笑,玩味道:“一个个都把朕这里当什么,满口胡言乱语想说就说,想翻就翻,成何体统?既然她敢翻供,那就传上来看看,谁给她的胆子当朝欺君!”
“是。”顺喜领命,吩咐下去。
一声接一声的唱名传出大殿,广场以东,连片的殿宇屋脊上空泛起渐变的灰白。
大雨放缓了时间,但无法阻止天亮。
沉寂一夜的荟芳馆于辰正开放,三三两两结队的士子们鱼贯而入。
他们带来的伞没有放在桶里,而是垂挂在围着照壁三尺、悬于地面三尺的网兜中,下方是专门开凿的沟渠,沥下的雨水滴进渠中惊动游鱼;或是就着撑圆的伞花沿廊檐吊高一丈,既能遮挡斜洒游廊的风雨,也可将专门题在伞内面字与画展示给往来之人。
上一场雨已过去好几日,在伞上花了心思的士子们终于有了再次一较高下的机会。这小小的伞就像召开文会之后的整座馆阁,无处不风雅,风雅之中无不暗含机锋。
直到辩议将开,负责主持的馆丞宣读完文会的规矩,照例环视全场高声询问:“廿五第一场,哪位贤才有胆量敢为人先,上台来占据擂主之位?”
话落下,士子们都有些踟蹰。文会已论十八日,好起论调的大都被说遍了,这两日就冒出不少生僻或者难辩的题义。首擂固然易出风头,但若是一两炷香就被攻下来,那就扬名不成反倒丢大脸了。
一些士子便互相推举谦让起来,这时,忽然有人朗声说:“我来。”
声如古琴泛音,登时引众人侧目,纷纷望向源头。
只见入口处绘着“兰亭雅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