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丞旁观一切,微微皱了皱眉,但并没有出面阻止,而是派一名小厮将馆中发生的事情去汇报给忠义侯。
众人的议论也有了结果,“裴公子既然在此,我等就不能越俎代庖。联名书如何写就,理当由裴公子执笔,遂裴公子心意。”
话头终于抛回给裴明悯,他没有应下,也没有拒绝,而是说:“诸位,请容我先回答你们的问题。”
他走到高台边缘,面朝问他父亲身体的那几位,“多谢各位关怀。我父亲守在我祖父灵前,人虽憔悴,却万不敢倒下,尚能勉力支持。”
然后转问他上京缘由的那几位,“我上京确是为了求一个舞弊案的真相。外界传言,我父亲身沾舞弊嫌疑,我祖父以命作保,才保我父亲全身而退。可我相信我父亲的为人,断不会做出科举舞弊这样的事,来辱我裴氏的家风门楣。我祖父心有雄狮,待我恩深似海,我亦不能忍受他被当作讽刺取笑的谈资。”
“我叔父说,晚辈对亲长的孝顺,生前孝于行,身后孝于心。在我祖父灵前守着,不如上京来查清舞弊的真相,更能告慰他在天之灵。”
“我认同叔父的话,也这么做了。但其实我走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该怎么做’的问题,我更多地是咽不下这口气。我想,既然我问心无愧,那为什么不来证明给朝廷和天下人看——我稷州裴氏代代清名,扰乱科举的疑罪,我裴氏不认。模棱两可的安抚,我裴涧不要。借祖宗恩荫避祸这种不孝且窝囊的事,我裴涧不屑,也不会干。”
他咬字不自觉重了些,然后极为自制地迅速平缓语气,“我在路上吃了些苦头,但我从没后悔过。事实也如我所坚信,舞弊案非我父亲裴孟檀主使。”
话到最后,声音轻如鸿毛,却令满座寂静,唯有霖雨如铃。
这时,有人趁机说:“裴兄性情坚贞,为祖、父不惜己身,着实令在下敬仰。如此,更不能白费……”
还是不忘劝他上书。
“听我说完,好吗?”裴明悯打断,态度平和地注视插话的人,直到对方目光躲闪,才继续说下去。
“从我离开稷州那天算起,至今已有大半月。然而直到晏永贞自曝之后,我才得知舞弊案真相竟是如此。幕后主使是我根本没有想到过的人,我感到惊愕、愤怒,恨不得立刻跑到那两个人面前质问他们,为什么要陷害我父亲?但冷静下来,进一步了解事实之后,我渐渐打消了这种冲动的想法。”
“因为陛下已经下令,由兵部尚书盛大人和大理寺卿宋大人联合重审这个案子。我认可陛下的处置,相信这两位大人不会徇私,也相信朝廷会还我父亲一个清白。待真凶被宣判,天下人自然明白孰是孰非。”
““各位的好意,裴涧记在心中,在此谢过。但我来到荟芳馆,并不是为了向大家求援,而是想与大家切磋。”
最后,他看向提议由他起头写联名书的那一位,“荟芳馆文会乃士林盛事,我在进京的路上便听说此地文才汇聚,今日一瞧,果然名不虚传。不知哪位仁兄愿赏脸赐教?”
他说是“不知哪位”,目光却直直地盯着一个人,大家都看得出来,便一齐半恭维半撺掇那名士子出头。
这人被架到高处不得不应,先报过出身姓名,再略作思索,抢先道:“文会召开这些日子以来,已论过经典,论过时事,论过刑狱、论过食货,论过地方……再捡前人言论没多大意思。在下知晓裴兄曾随礼部使团出使南越北黎,所以想与你论一论外事,不知可行?”
“求之不得。”裴明悯拱手让他占先:“请讲。”
士子便笑道:“孙武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外交之策排在第二位。虽说是兵法,可也能化用到外事上,先伐谋再伐交。即先行以谋略分化瓦解其内部,或用间引仇或利色相诱,再趁其虚弱时遣使节相交,优势便在于我方。若是筹谋得当,甚至能免了出使磋商这一环节,岂不省便?”
这人显然做过功课,思路与忠义侯在前两个月南越事上的看法大致相同,除了投其所好难有别的解释。
朝廷对南越的政策已有定论,不论这人是否知晓,裴明悯都不愿再过多掰扯,“兄台所言兵法,乃是战时之策。通常来说,外事有赖以军事做后盾。但古有‘晏子使楚’‘完璧归赵’,今有我朝与北黎缔盟、援助南越,可见外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