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音,起来。”赵怀熠伸手,俞清音抬手搭上,借着力道站了起来,赵怀熠抽出她的丝帕,为她擦干眼泪。
“无论怎么说,你们嫁给我,我却辜负了你们所有人,只管怨我就是。”赵怀熠低声说道。
俞泠音忙道:“妾身明白陛下苦衷,陛下是温柔的人,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什么都不明白。正是因为她们都不明白,心里才愧疚,赵怀熠笑笑:“你们嫁给谁,都好过嫁给我,困在这深宫里。”
俞泠音觉出那笑里的苦涩:“我们被困在深宫,陛下又何尝不是?受天下人供养,陛下便励精图治回报天下。我在宫中锦衣玉食,便要尽我的责任,陪伴君王,为君王诞下子嗣,从不觉得自己受了委屈。”
赵怀熠握着她的手,在手背上轻拍:“就是因为这样,你才是受了委屈。往后,你可以常来,陪我说说话。”
俞泠音点点头,得了这句话,心里明了,她也就只有陪着说说话,别的,再没有什么了。
收拾了汤盅,俞泠音提着食盒离开,回头望了伏案批阅奏疏的皇帝一眼,默然收回心神,缓步离开。
“张全忠。”
皇帝唤了一声,还在看着俞贵妃背影唏嘘的张全忠连忙回神,跨入门内:“陛下。”
赵怀熠下令:“传班贺进宫。”
工部右侍郎班贺被召入宫中,随后,皇帝便任命钦差前往天茕府,核查当地田亩与户丁数量,着令户部交出鱼鳞图册与皇册配合调查。
凡有隐匿地丁实数者,尽数清退庄田,不从者抄没家产,严惩不贷。
这一命令发出,班贺与皇帝谈了些什么昭然若揭。
朝堂震荡,班贺也不能心安,但他不是怕朝臣攻讦,而是对皇帝会做到何种地步心存疑虑。
外派核查、清丈土地的官员只被派往天茕府,而非彻底排查全国土地。虽然这样做能一时缓解,但皇帝从不是只做表面功夫的人,这显然治标不治本。
或许,皇帝只能做到这个地步。
班贺忧心忡忡,他见到皇帝时,根本看不出皇帝有任何异样,若不是顾拂提醒,他不会去想眼前这位年轻的君王可能出现不测。
而当下他终于体会到顾拂想要说明的事情,皇帝迫切想做点什么,已经等不及去进行漫长的变法、整改。
皇帝不想让任何人发觉,恐怕连太后都被蒙在鼓里。
而这得不到验证的猜想,也成了压在班贺心上的重石,回想吕仲良过往种种异样,像是重石又增加了分量。
陆旋见班贺这段日子总魂不守舍,时常出神,忧心是朝中有人找了他麻烦,将他困在角落逼问,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班贺只是摇头,认为这样的事情告诉陆旋也没有好处,但看见陆旋担忧的眼中满满映着自己的身影,猛然惊觉,他又在自己苦恼了。
陆旋是可以信任的,什么都不说让人担心,只会生出多余事端。
反复告诫自己,班贺终于决心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言归,若是当今皇帝不在了,怎么办?”
他紧盯着陆旋双眼,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生出些许困惑,接着是茫然思索。
这个大逆不道的问题,他们从未设想过。
陆旋仰头望天,片刻后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