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张良似是心有所思,崔元并未出声打扰,他的视线重新落在方才将自己送回的侍者身上。
阿高,高?
对方莫非……便是赵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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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冠礼之始。
秦王先是受过加冠与佩剑之仪,礼毕祭天时,乐声还未终止,忽而便自城外听得阵阵杀声。本是一派和祥的人群顿时惊若鸟兽,秦王正欲唤人去探,谁知拥挤混乱中,竟有人提刀飞身而起,跃至祭台上直接狠戾刺向秦王。
秦王刚刚经过授剑,本是抬手便能抽出剑身来掩挡躲避,可他却并无半分慌乱,就连眼神都没舍得变化几分,那般居高临下俯视众生,平静无波到如同主宰万物生杀的神祇。
正当此时,另有一人飞身跃上,不过瞬息之间,便已抽出长剑反手挡在秦王身前。佩剑的亮光反射着东升的旭日,晃得人险些睁不开眼。
崔元本没有反应过来,可耳边异常清晰的刀剑碰撞声还是将他直接拉回现实。他从想过对于秦王,自己竟会是下意识的责任与保护。
就像刚才挺身而出时,他连半分思索都没有。
更别提什么犹豫。
刀剑无眼,崔元按下心中如潮思绪,他的刀锋凌厉、出手极快,身法更是矫捷不凡。若是单论武技,两三名刺客根本难不倒他,可难就难在,崔元还从未亲手杀过活人。
由于对杀人的畏惧,许多关键时刻崔元大多只用剑背去击,许是看出他的弱点,其中两人直接上前将崔元缠住,另有一人闪身而过,直接扑向秦王的方向。
崔元被人节节压制,尽力自保的同时,只得竭尽全力探出藏于怀中的刺刀。手腕一抖,刀鞘乖觉脱落,崔元瞄准后直接飞手掷出,不过片刻之间,冲向秦王的辞客便已应声倒地。
血流如注,涓涓不断地喷薄而出,渐渐地,对方彻底没有了声息。
他杀人了,虽是情急之下的迫不得已,可他终究还是彻底陷进了历史。
恍惚失神之间,崔元被对手狠戾击至胸口,而后反手一刀直接砍在他左臂之上。崔元虽不是养尊处优之辈,可这种伤至筋骨的痛楚,他还是第一次真实感受到。
那一瞬间,崔元甚至觉得,比起切肤之痛,那些全网黑又算得了什么?
见崔元险些被人砍断手臂,本是澹然冷傲的秦王,却忽如染了冰霜一般,只见他几步上前将崔元接进怀中,而后破天荒抽出佩剑,将刺客一剑封喉还嫌不够,又将对方四肢无情斫断,方才蕴着眸中的鲜红血色,默默垂首去看崔元。
他好像……疼得厉害。
感受着心底从未有过的异样情绪,秦王顾不得揩去面上血滴,他的手指微微抬起,似乎想抚上眼前人的伤口,可那伤口太过触目惊心,他还是没有忍心去碰。
励志主宰天下生死的人,却在此刻,完全乱了手脚。
崔元疼地脸色泛白,虽是如此,他还是亲眼目睹了秦王的剑术。被他护进怀中的这一刻,崔元脑中突然就产生一个奇怪的念头——
这场所谓的刺杀,或许只是帝王的权术游戏而已?
否则凭借秦王的心计,只要他不想,就算是有刀山剑雨,崔元也不会被伤到分毫。
一场请君入瓮的典型戏码罢了,不过是想将嫪毐逼上梁山,不得不反。可自己却当了真,甚至不假思索地将心剖出来拿给对方看,是他太过天真,以为他们还能恢复到当年的亲密。
可说到底,秦王还是不够信任自己。
当年的阿照是,如今的赵政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