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俩走得不快,一会儿功夫就落后主队伍一大截。
队友不在旁边,有些话直说无妨,不怕被路过的游客听见。可江绪不回答这个问题,只字不语。
不辩解就当是默认了,叶昔言心里有了数。她没立马是缘由,不至于傻成那样,而是思忖几秒,说:“我有不对的地方,你担待点。”
江绪面色平静,说:“没这回事儿。”
叶昔言不信,“有。”
江绪都不看她,只瞧着折叠遮阳棚下的一个个摊位,“别乱想。”
知晓这是在敷衍自己,叶昔言咕哝:“你都不理我了……”
这人心眼儿太实,怎么想就怎么讲,不留半点回转的余地,一句就是一记直球,就没打算让对方接住。
江绪回不了,佯作没听到。
才聊几句,双方就掏空了话袋子,接下来没可以讲了的。
不过藏在内侧的芥蒂得以显现头角,原本紧闭的窗户被撬开了一条缝,相互之间的沉闷还是缓和了不少,起码没那么僵了。
叶昔言只“怨念满满”地叨叨了那一句,没过多烦人。
“你热不热?”她转而问,从方才的纠结中抽离,知道不能逮着一个点不放,那样会适得其反。
江绪看她一眼,“不热。”
只是没话找话随便问问而已,其实不是真的想探究这个,温度都高达38℃了,河岸两边的空地上遮阴的树木稀疏,又是下午太阳直晒的时候,不热才怪,走路都冒汗了。
恰巧路过一处卖西瓜的地方,叶昔言喊住江绪:“等等。”
江绪停下,“做什么?”
她指了指小摊冰箱里的东西,“吃吗?”
“不用。”
她还是买了两个冰镇大西瓜,让老板切好,第一个就分给江绪,塞给对方大大的一块,余下的放塑料袋里拎着,给邵云峰他们带上。
“挺甜的,吃两口解渴。”
尝都没尝过味儿呢,张口就说甜了。
江绪没走,买西瓜的时候站一边等,跟着一块儿晒太阳。
西瓜确实甜,果肉泛粉,凉冰冰的吃着就舒服。
庇荫歇脚的地方是一个十几平米的活动板房,专门建在渡口的临时服务点。里面有冷气,还有凳子椅子,可以免费供水。
叶昔言和江绪才提着东西进去,贺姐就赶快喊了江绪一声,说:“正找你们呢,还以为没跟上来。江教授,你现在有空没,能不能帮我看看相机,刚刚摔了一下,好像弄坏了。”
叶昔言发西瓜给大家,江绪放下西瓜过去。
相机没事,就是被磕到了角略有摩擦刮痕,但镜头和内部零件什么的都没坏,还能将就凑合,能用。
贺姐松了一口气,开玩笑地念道:“还好还好,省了半年工资。”
队友揶揄:“表面坏了也得赔钱,不然三儿要闹。”
贺姐回道:“没事,赔得起。”
一群人凑堆总有能闹腾的,三言两语就能带动氛围。
叶昔言不加入聊天阵营,等江绪检查完相机了,主动给江绪递了一条高脚凳,自己亦顺势坐那边去。
接了她的凳子,江绪不管她坐哪儿,都由着了。
丁西舟让众人在这里歇半个小时先,做足准备再开工,不用顶着日头干活,那样容易中暑,大伙儿便在板房里待到快三点才结束,出去就直接上手做事。
后半天的安排不轻松,拍摄任务重,很多地方都得跑一趟,还得一遍一遍地拍。一条简单的vlog看似只有三四分钟,一点都不长,但实际的拍摄时长三四个小时不止,加之期间要频繁转换场地,半天都不算久。
叶昔言帮不上太多忙,只能打打下手,江绪才是干活更多的那个,又要顾着队友们,又要出力拍摄。
人手不够用,江绪做的那些本该是齐三的活,可没办法,齐三去做另外的工作了。
太热了,摄影器材都被晒得发烫。
中途,叶昔言去空地上买了两次东西,一次是冰水,一次是纸巾,都是给江绪买的,顺道也给邵云峰他们带一份,尽量不表现得太偏心。
她抽了两张纸就要给江绪擦汗,江绪的心思都在相机上,一时没防住。
“累不累,要不要歇歇?”叶昔言问,动手都不带任何迟疑。
江绪不适应,往后稍仰,“我自己来。”
话音刚落,叶昔言就已经擦完了,还帮着拨开汗濡濡的头发,“好了。”
想计较都不能,江绪抵开这位的手,“都快挡住镜头了,你站远点。”
叶昔言侧身让开,“没太注意。”
拍摄依然是贺姐出镜,可不是单独出镜,这次加了丁西舟和何英正两人,做的出游小队主题。邵云峰是指挥,负责指派没入镜的几位跑腿,他忙得晕头转向,一开始还能平衡现场,到后面就有点顾东不顾西,见谁有空就喊谁,一连喊了叶昔言四回,让去板房拿东西,让架三脚架,让干这干那,一张嘴就没个停歇,喘口气的时间都不给叶昔言留。
叶昔言体力不错,挺能到处跑,忙活半天都不喊累,性子软得很,她不是很在意这种细节,反正来都来了,能干就干呗,活儿总得有人做,没必要太计较。
她连续跑去板房两回,同一条路走了四次,再回来时热得直出汗,嘴皮子都干了。
江绪皱了皱眉,一声不吭地看着。
“昔言,过来一下。”
不出二十分钟,邵云峰又在叫人。
江绪下意识望去,伸手就拉住叶昔言,“你留着,别动。”
叶昔言微怔,“怎么了?”
“小陈,”江绪轻声喊,不搭理她的问题,“你过去看看,去帮领队。”
小陈应声:“马上!”
待人跑开了,江绪这才放开手,对叶昔言说:“待会儿帮我拍视频。”
叶昔言当真了,脱口就问:“要做什么?”
江绪面色不改,淡然说:“别离太远就是了,我会随时叫你。”
叶昔言木楞,这都还想不明白,回道:“行的。”
江绪兀自做自己的,不再解释,过一会儿又跟邵云峰讲了一遍这个。邵云峰爽快,没想那么多,还笑着说辛苦叶昔言了。
下午开工本就较晚了,一晃眼就是太阳落山,六七点的河风大,不停地吹,不多时就将余晖吹洒在各处。
空地上的小摊贩愈发多了,这时才是出摊的高峰期,比一两点那会儿要热闹,熙熙攘攘的人堆拥挤,游客和本地居民成群成团地聚集。
杨家庄这个小小的村落竟然有夜市,卖的东西五花八门,全是村里的人过来摆摊。不仅是空地上,快天黑时分,上游河中的沙坝里还有村民开船过去卖东西。
夏季是旅游旺季,来杨家庄游玩的人很多,远不止比车队昨天见到的那些。
时间差不多了,丁西舟领着众人渡河上沙坝,去寺庙里看一看。
所谓的小寺庙就是两间宽敞的茅草屋,一间房摆放佛祖和菩萨等的画像,一间房供修行师父吃住打坐,茅草屋外有一处可以上香的地方,一块被圈出来的沙地,也就是简陋版的祭坛。
丁西舟说,其实这里原本是有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寺庙的,有屋子,有石头佛像,跟普通的寺庙一般无二,只是后来被大水冲垮了,一样东西都没剩下,庙里的师父重建就只能搭两间茅草棚先凑合。而杨家庄刚发展旅游业时,村里曾计划过要重修寺庙,但再三商议还是没能进行,怕再涨大水扛不住又垮了,白白浪费钱。
何英正不解,好奇问:“以前不是好好的么,也没垮吧。”
丁西舟回道:“那时候水浅,沙坝堆得高,涨水也冲不上去。”
她又细细解释,说到杨家庄的发展史。多年前,还没引进旅游投资的时期,杨家庄一度靠出租地卖沙坝为营生,山头和土地承包给沿海的老板们搞种植养殖,沙坝就一块块卖给建筑公司抽河沙什么的。村民们的荷包越来越鼓,几千几万地进账,生活条件更好了,然而过度的开发导致了一系列问题,种植养殖造成了不小的污染,沙坝的减少致使流河变宽变深,河岸侵蚀逐渐严重,坍的坍,塌的塌,水土流失亦日益凸显,生态环境遭到了极大的破坏。
“这片沙坝是仅剩的几块了,很长,能直通上游,近些年还是一直在下沉。我还小的时候,它挺高的,开船都必须绕开,稍微大一点的船都不能靠太近这儿,不然容易搁浅。”丁西舟感慨,讲完,自觉好像废话太多,没再多提。
叶昔言听都没听这些,自顾自找小摊贩买了两束香,送一束给江绪,小声说:“拜拜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