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神狐……
白色的火焰?
青侜当然有幻想过九尾神狐会是什么样的, 神圣而强大,高不可攀,可以藐视万物, 再也不用被谁看低。
可她从来没有一次想过,神狐的火焰竟是白色的。
低调纯净, 在视觉上甚至有些安静和柔和,甚至让人产生一种它没有任何温度和杀伤力的错觉。
只有青侜知道, 这白色的火焰从表燃至内里,仿佛落在她的魂魄上, 甚至帮她虚构出了早就舍弃的骨和肉, 再用烈火一点点地焚烧,烧得她心神难安,焦躁得不知如何是好。
急痛之下,青侜的心思又开始摇摆。
不可能, 朝辞已经死了, 不可能复活。没有谁能从九层天罚中活着出来。传说中的战神都撑不过的惩戒,区区青丘小狐,就凭她怎么可能抵抗得了天罚?这必定是回光返照。
退一万步,即便她真的复活了,那莫名其妙出现的九尾也肯定是幻术罢了。都是狐狸,谁还不知道幻术是她们的看家本领。
我是不会上当的。
能成为九尾神狐的,只有我!
青侜在心里焦急地寻找各种各样自我安慰的路径, 却怎么也无法解释这前所未见的白焰。
陆今不愿相信朝辞就此死去, 一心想要将她救回来, 可是当她看见那只浑身散着夺目白光的红狐从山谷中腾空而起, 一飞入云的磅礴气势, 也让她有些难以相信。
根本不用谁来妄下定论那在穿入云端的到底妖是神, 九尾神狐冲入云端的那一刻,乌云消散朗月当空,即便是月,也被她的光芒衬得黯淡。这是只有神才能拥有的耀眼,耀眼到甚至看不清她的样子。
陆今瞧得目不转睛。
那是她的苜苜,却又不是。
青侜仰望着朝辞,牙关咯咯作响。
她已经彻底分不清此刻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到底是因为愤怒还是害怕。
朝辞根本不给她思索的机会,身形一晃,神光还在天空,九条尾巴便已经扫到她面前。
凌冽的神力劈面而来,只是单单这么一扫,便差点让青侜神魂俱碎。
青侜化作黑雾万分勉强地躲过冲击,待她再凝成人形的时候却发现身上沾满了一小簇一小簇白色火苗,那火苗如幽灵般落在她双眼、喉咙、心口……准确无误地点燃她所有要害。
她动一下,白焰就会烈一分。
青侜冷汗狂生,杵在原地,连眼珠子都不敢动。
陆今只看到一阵狂风卷过来,完全来不及反应,心中一紧已经做好了自己也要被掀飞的准备。
没想到身子的确是飞了起来,却是被一个熟悉的怀抱紧紧拥住,眼睛也被温柔地捂了起来。
即便周遭天旋地转,即便耳边狂风大作,她也没有感到一丝的晕眩和害怕。
这份一如既往无微不至的体贴,不用开口,她也知道是谁。
手掌从她的眼前移开,陆今看清了眼前的朝辞。
这双狐狸眼依旧诱人,因为带着笑意,原本该有的媚态都变得温和明丽,配合着红枫色的唇边轻轻扬着唇角。
这是朝辞,是陆今万分熟悉的脸,却又说不出哪儿又有些不同。
朝辞看着陆今受伤的耳朵和肩头,还有无数或大或小的伤口,难过而心疼的情绪溢于言表。
“对不起,今今……我来得太迟了。”
听到朝辞唤她“今今”,陆今胸口发烫,抚摸着朝辞活生生的、带着热度的脸庞,心里憋着无数句话,挑来拣去还没说出口,眼泪先流了下来:“真的是你吗?”
朝辞握住她的手,拇指摩挲着她的掌心:“你将我的三魂七魄全部补齐了,用神力将我唤醒,让我不再只是孤零零的一魄。我才明白,原来我所走过的一切都是飞升成神的劫难。而你,就是我的第九尾。”
陆今反握着朝辞的手指,那些不甘、委屈、心疼和离别之苦后知后觉地穿越了千年,汹涌地冲入她心中,她紧拽着朝辞的衣领,拽到指节发白,无声地痛哭。
朝辞抚着她的后背,任她的眼泪将自己的衣襟打湿。
朝辞一直都知道所谓的九尾便是神狐,是青丘敬拜的神,更是青丘的主宰。
她那八条尾巴长得并不艰难,可这第九尾却一直不得要领。
她对成神之路并不执着,修行对她而言只是为了争一口气,甚至更多的时候不过是无聊的岁月里无事可做用来打发时间的消遣。
即便如此,她也曾经思考过到底如何能够突破,成为神狐。
几千年来不得要领,却在死后依旧揣着一颗坚守的决心,刺破所有阻碍,一念成神。
此时青侜已经被白焰包围,焚烧得面目全非。刚刚又重新获得了痛感的她,此刻犹如一具被大火烧得只剩框架的木屋子,摇摇欲坠,下一刻就会彻底倾塌。
可她偏偏就是不倒,身后的污秽魔气也感受到了神之法力,面对宿敌更加张狂。
“你等我一下哦。”朝辞松开陆今,“我很快会将一切解决。”
陆今却拉着她的手不放:“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我不会再让你独自面对任何事。就算再危险,让我和你一起面对。”
“抱歉,我本能地想要保护你,忘记是你找回了我们的命运,我这条命也是你给的,你比我厉害太多了。”
陆今见她答应了,笑容才刚刚升起来,便见她变成了神狐,鼻子熟练地在陆今的臀部一顶,将她顶上了头顶。
“今今,坐好哦。”朝辞的声音传入她心中。
陆今:“……”
即便成了神狐这“坏心眼”也是难改,说了多少次了这里怪怪的,每次说每次都还要顶!
奇异的感觉将陆今闹了个面红耳赤,忍不住用力抱住兽耳,毫不客气地将两只毛茸茸的大耳朵当成方向盘。
山的另一边,一大团的碎木残肢被抛得漫山遍野,但下一秒,这些碎烂木头像是有意识一般,收到了召唤很快聚合,凑成了新的傀儡。
这些傀儡几乎没个人形,如不死的幽灵一般再次扑向敌人。
偃沨飞出两条金色的锁链,将小宿身后涌上来的五六只傀儡全给捆在一块儿,长臂一挥当空抡了起来,变成一柄流星锤,横扫千军,锤烂了几百只傀儡。
这些傀儡无论被捣得如何稀碎,都能够快速重组再战,死缠烂打的程度堪比不死不休的青渊赤火。
偃沨本就因为前段时间一系列的糟烂事儿疲倦不堪,一面要斗这恶心人的傀儡,一面还要谨防着被万雷山的封印弄伤。
抽了两片凤羽变成刀刃,砍碎一个傀儡的时候,几片尖锐的碎木屑蹦进偃沨的眼睛里,就在她本能地闭上眼的一瞬间,察觉到一阵劲风迎面向她砸下来。
啧。
她都已经做好硬生生挨下这一击的准备,没想到骨裂的声音非常清晰,但她身上没落下任何的痛意。
偃沨很快将眼里的碎木屑给弄了出来,再能视物的时候,见小宿不知道什么时候挡在她身前,刚刚将面前一尊巨型傀儡给砍成两截。
她背对着偃沨沉重地喘着气,有些难捱地捂着肋骨,刚才的骨裂声便是来自于她。
“我没事。”小宿就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偃沨还没开口她就已经知道偃沨要说什么了,“一点小伤,你救过我那么多次这回就当是还你了。”
小宿微微偏过头,瞥偃沨一眼,生硬又有点儿别扭道:“我可没那么弱小,处处需要你保护,你也可以躲我身后。”
偃沨看着她倔强的侧脸,想起她在自己掌心里的滋味。
契印初结时的热情早就退了,偃沨问自己,那么这会儿让我心头发热的,是哪一种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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