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了卫怀琛的分析之后,时颂睁大了眼睛。
这天他被卫怀琛叫到了办公室,说是有事情要跟自己说,让自己做好心理准备。
“嗯,”卫怀琛嗓音微顿,“颂颂,你能接受吗?”
毕竟在这之前,程高还是被时颂叫做父亲的男人。
时颂点了点头。
虽然确实受到了冲击,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快速冷静了下来。
之前他就猜到程高跟卫舒芸不睦了,卫舒芸对程高很明显地流露出了一种排斥的倾向,但时颂还不清楚这是为什么。
但是他没想到,程高竟然连攻击卫氏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而且不仅是卫舒芸那边,就连卫怀琛这边都有所波及。
但是因为卫怀琛这边防控得太好了,所以暂时还没让他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可是当年的卫氏可是卫舒芸跟程高一手发扬起来的,他手里还是有很多重要的资料。
一时间,时颂心里百味杂陈。
卫怀琛安抚性地揉了一下时颂的头发。
“其实当年在国外的时候,我就觉得程高有些不对劲了。”
在表面上,程高就像是每一个慈和的父亲一样,他甚至会记得儿子们的生日,然后为他们送上祝福。
但他的这种好却会给人一种很虚的感觉,并不能落到实处去。
甚至连卫舒芸都会偶尔因为他们做错事情表现得不高兴一些,但程高却完全不会。
时颂的感觉跟卫怀琛相似。
其实他从小跟父母亲相处的时间就非常非常少,可是即使卫舒芸对他更冷漠,但他还是要更亲近她一些的,他清楚地知道卫舒芸不会害自己。
也说不清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大概就是天然的直觉。
卫怀琛捏了一下自己的眉心,他继续说:“母亲今天终于告诉我,她之前生病正是因为查到了程高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挪用卫氏的资金,虽然每次都能够最终补上,但这也体现了他背后是有些阴私的。”
“而且,他在外面早已经跟另一个女人同居了。”
时颂很震惊地说:“什么?”
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卫怀琛皱起眉头,周身的气质都沉了下来。
“母亲提过一句这个,但我又往深查了查,果然找到了程高的初恋情人。”
“自从跟母亲结婚之后,他就把自己的初恋情人送到了F国,之后的很多年都没有联系,这件事情也没跟任何人说过。”
“但是从五年前开始,他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地位已经稳固了,所以又把那个情人接到了身边,名下的许多财产都已经转移到了她那边,两个人经常腻在一块,他回国之后,那个情人也回来了。”
“他那个初恋情人姓杨,是个没有家世背景的护士,当年在沐恩医院工作,不过现在已经全职在家了。”
说到这里,卫怀琛若有所思地顿了一下。
“沐恩医院!”
听到这个名字后时颂瞬间条件反射地抬起头来,他几乎感觉自己的嗓音有些颤抖:“咱们被抱错的地方……也是沐恩医院吧。”
那是当年一家非常有名的医院,现在已经换名字了。
“嗯,我试探过,母亲应该只知道前面的,关于沐恩医院的事情她还不知道,她也不屑于去查一个没什么家世背景的小三。”
卫怀琛伸手握住了时颂的手,他微微眯起眼睛,语气有些危险:“但是颂颂,我觉得当年咱们被抱错的事情绝对没那么简单,没有这么巧的事情。”
时颂几乎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有点冷。
“对,这件事情绝对要查清楚——但是不能跟母亲说这个,她的病才刚好。”
卫舒芸确实深不可测,但毕竟一起相处了这么多年,时颂还是稍微有些了解她的。
说是情感淡漠,但卫舒芸其实并不像是表面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淡。
至少在前些年,程高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也很重要,否则她完全不可能跟对方生一个孩子。
时颂还记得小时候的情人节,当程高买一束花回来的时候,向来不苟言笑的卫舒芸也会勾一下嘴唇,那是时颂印象里卫舒芸最温和的模样。
过度的精神压力让卫舒芸的精神常年都紧绷着,如果不是信任他,卫舒芸完全不可能把卫氏的那么多东西都交给程高去办。
所以,这大概也是为什么之前卫舒芸在得知了程高的事情后,会瞬间受到那么大的精神刺激。
时颂还记得母亲发病时候的模样。
她精心地将自己打扮起来,涂了艳丽的口红,白裙飘飘。
这是不是在追悼些什么呢?
但程高一面对家里人言笑晏晏着,一面从来没有跟自己的初恋情人断过联系,甚至他的初恋情人还有可能关系到他跟卫怀琛被换的事情。
这简直太恶心了。
时颂气得浑身的血液都有些发凉。
“那母亲既然知道程高的动作,为什么不跟他分开,然后追究他的责任?”
“我猜,可能是因为卫氏和我们。”
卫怀琛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刚掌握了卫氏的一部分,程高手里所拥有的东西又太多,所以她怕卫氏波动太大我会扛不住,你也知道她的性格,如果接下来程高不更明目张胆地行动,她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卫舒芸自己已经是商场老手了,现在的她完全没必要跟程高绑在一起,唯一让她在意的也就是卫氏和卫怀琛。
时颂有些着急,但不知道该说什么:“那我们……”
“嗯。”
卫怀琛轻轻地摩挲着时颂手腕上的皮肤,嗓音温和,但里面却有些沉:“但我就算扛不住,也绝对不想她再跟程高绑在一块了,更遑论如今我的团队已经很成熟,足够面对各种风险和压力。”
“颂颂,我打算说服她,抓住程高的把柄,一起对付他。”
“如果他那个初恋情人真跟当年的事情有关系,我也绝对不会绕了她。”
听到卫怀琛这么说,时颂点了点头:“好。”
“既然如此,那我们这周末就回去跟她说一下这件事吧。”
若说本来还对程高有些感情,但听到卫怀琛所查到的那些之后,时颂对他已经没有一点多余的留念了。
他又忍不住想起了段连山,自己的亲生父亲,那个被送进监狱里面的男人。
一个明着来,一个暗着来。
到最后,他也有点说不清楚到底是谁更恶心一点。
这周末,时颂和卫怀琛都回到了家。
恰好这个时候程高不在,卫舒芸本来也要出门,但是却被卫怀琛叫住了。
“母亲。”
他脸上的笑容非常温和:“今天我跟颂颂都在家,我们有事情想跟您谈谈。”
“谈什么。”
卫舒芸的动作顿住,她浅浅地皱了皱眉头。
但这时,往常在家里总偏向于沉默的时颂竟然也开了口。
他的嗓音很软,看向卫舒芸的眼神里带上了几分着急:“是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您能稍微抽出来一点时间吗?”
这个孩子还是第一次主动提出这种要求。
卫舒芸迟疑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她在沙发上坐下来,看了一眼表说:“行吧,但是我最晚半个小时后就得出发去公司,你们有事情就快点说。”
“关于程高。”
卫怀琛姿态随意地靠在沙发上,他直接切入了主题:“他这些年做的事情我都已经查到了。”
“程高?”
卫舒芸抿了抿唇:“就为这个啊,我不是都已经跟你说过了,只要不对公司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我不是很在意他怎么样。”
“这次趁你治病去查你公司里面的事情是他过分了,之后我会想办法警告他的,一切都等你在卫氏站稳脚跟再说。”
她也不是好惹的,话说到后面,就带上了几分寒意。
时颂注意观察着卫舒芸的状态,发现她说得虽然很轻巧,但是身体却有些僵硬。
这些年来卫舒芸叱咤生意场,这种有点紧绷的状态是不应该出现在她身上的。
果然,她还是在意。
卫怀琛轻轻地叹了口气。
“您是在为了我们和卫氏考虑,对吗?”
顿了顿,卫舒芸点点头。
她抿了抿唇,倒也没瞒着:“你刚在卫氏站稳脚,时颂也刚刚被卫家认可,现在这个时间容不得一点差错。”
听到她真的有考虑到自己,时颂心脏微微有些酸痛。
他们生活在一个残酷的社会里,即使时颂一直都无意跟这个圈子发生什么牵扯,但他也是清楚的。
卫氏安然无恙的时候,他们可以凭借这个在圈子里得到帮助和尊重。
可是卫氏一旦出现问题,他们所面对的将是无数倍的奚落与讽刺。
卫舒芸清楚时颂不愿意待在这个圈子里,但他们两个人毕竟都是自己的孩子,她不可能任由卫氏在卫怀琛的手上出差错,再任由其他人诋毁他们两个。
“但我们都知道,你是不愿意跟程高牵扯在一起的。”
卫怀琛鸽子灰的眸子看向了卫舒芸,眼睛里面的情绪相当诚恳:“以前我也觉得,人不能凭意气用事,要有长久的大局观,这是你一直以来教给我的东西。”
卫舒芸点点头刚要再说些什么,但已经被卫怀琛打断了。
“但是在这一方面你已经做得非常好了,”卫怀琛嗓音微顿,“你也是喜欢过程高的,对吧。”
卫舒芸的手指猝然抓紧了旁边的扶手。
她垂下眸来并没有说话,但情绪已经有些忍不住泄露出来了。
她确实喜欢过程高。
她以前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但是当发现对方竟然做了那么多对不起自己的事情之后,卫舒芸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巨大的心痛。
她无法忍受这样的背叛,所以长久地把自己的情绪封存了起来,想要逃避这种情感所造成的冲击。
等苏醒之后她劝说自己要以利益为重,但是她自己知道,每次当面对程高的时候,她到底有多恶心那个男人。
她曾经也小心翼翼地示好过,试图从封闭着自己的壳子里走出来,虽然她的示好在别人看来是那么的微乎其微。
那个人用和善的态度将这份小心翼翼的示好狠狠踩在了脚下。
正是因为喜欢过,所以如今才心灰意冷。
她清楚地知道程高大概也是知道自己心意的,所以这些年来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地利用自己。
“这个不重要。”
半晌,卫舒芸才从喉咙里憋出来了一句话。
“不,这很重要。”
卫怀琛抬眸,嗓音很平静。
“一个卫氏而已,难道真值得你将它的优先级放到自己之上吗?”
卫舒芸猝然抬起眸来。
她的嘴唇轻轻地颤抖了一下,但是没有说话。
家族的压力让她从小都在争,但从来没人跟她说过这个。
卫怀琛的食指曲起,一下一下地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着,这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
他的嗓音平静而温和。
“母亲,请相信我。”
“我有能力保护好颂颂和你,也有能力让卫氏全身而退。”
“所以我们今天只谈你想不想,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