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所谓有缘人,也不过是看缘分。
没那么多讲究。
只是师傅平常教她多帮受苦之人,但这场宴会之下,那群生意人,明显都不属于这类人。
祝来来也跟着看了过去。
随后眉梢挑起:“张芸?”
注意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张芸愁着一张脸,抬起头来。
宋梨梨这才正经扫过女生的脸。
面色有点苍白,只化着淡妆,一双丹凤鼻略带血丝,身材过于单薄,便显得整个人被某些事情所困的状态更加明显。
重点是,她身上,有被逝去的鬼魂影响的痕迹。
山根处甚至隐隐发黑,让她不得不注意过来。
可是因为在钟日这栋屋内,暂时判断不出来是何种鬼魂。
“你是祝来来,以前你们在H市的聚会上见过一面,记得吗?”
祝来来再次发挥她自来熟的本事,不过一会儿,已经拉着宋梨梨坐到张芸边上。
聊了起来。
张芸精神不在状态,还是点了点头。
“你知道的,你还帮你拿了块蛋糕。”
“你怎么脸色白成这样?要不要跟钟日借个房间休息一下?”
张芸摇摇头:“不用了。”
她随后才将注意力放到宋梨梨身上。
这个女生,不是刚刚在花园里的那个大师吗?
那她……
宋梨梨安静地等了一会儿,才问道:“也想问你?”
张芸轻咬下唇,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唇色更显苍白。
“你也能,求你算一卦吗?”
祝来来瞬间起身,把张芸身边的位置让给宋梨梨。
没多在意她扫了多少卦金给自己,宋梨梨便示意她可以说下去。
“你最近,很奇怪。”
她也不想自己变成这种精神恍惚的状态,可最近实在是太诡异了。
张芸陷入回忆。
奇怪的现象是从俩星期前开始的。
她刚跟前男友提了分手。
也不是不爱,但她就是有点累,疲于面对前男友时不时总对自己的掌控欲过强。
以前也提过分手几次,最后总能重新走到一起。
但这次很奇怪,她提了分手之后,前男友竟然就没再出现。
跟消失了一般。
跟她彻底断联。
大概有种彻底失去了反而又更想的作贱感,她感觉自己心被掏空了一块。
第一次意外,是在她从停车场走去自日台风上班的路上。
那天一如往常,停车的露天停车场距离台风有一段五分钟的步行距离。
要穿过一个公园的一角和一小段商业街。
她习惯性从车里拿上一包狗粮,放到寻常放置的公园角落。
便继续往商业街走。
没走几步,她就感觉自己被人从背后狠狠地推了一把。
她穿着高跟,整个人特别狼狈地摔到地上,膝盖摩擦出一条血迹。
可没等她感受到那股疼痛,就被周围同样是上班族的尖叫声吓到。
她这才惊恐发现,有个高层的花盆,不知何时,竟然掉在刚刚自己走着的位置。
此刻花盆已经摔碎,盆里的土四散砸开。
想到那一幕,她还心有余悸。
“如果不是被推开,你就,你大概就,被那个花盆砸到了。”
宋梨梨盯着她山根处的阴影,眉头蹙起。
第二次意外,是她在开车的路上。
从台风回到她自己住的房子,她会习惯性拐上一条还没正式通车的小路。
可以避免上高架,省去那段拥堵的时间。
就在她即将右拐再度驶进那条小路时。
然后间就从路口窜出一条流浪狗。
吓得她一个急刹车,安全气囊都差点出来。
她整个人扑向方向盘,回到日才发现,胸前甚至磕出一块青紫。
当下也不知道想些什么,她索性就没继续往小道上行走。
向前上了高架。
“说起来,那块青紫,现在都没完全消去。”
“那条流浪狗那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在路口溜达,就是不肯离开。”
张芸脸色惨白,又回忆起第三次意外。
“那天晚上,你刚涂完药,就准备上床睡觉。”
可睡没多久,她就被客厅的电视声吵醒。
一看时间,甚至才不到十二点。
楼下甚至还隐隐传来还在吃夜宵的人的游戏声。
倒是消除了她些许恐惧。
她自己因为恍惚,其实也不记得睡前是不是关了电视。
张芸苦笑:“结果第二天,又是这样。”
祝来来在一旁听得整个人毛骨悚然。
不停抚着手臂。
“最后没办法,你抵不过恐惧,立刻让你朋友来接你。”
“从那天开始,你就一直住在你朋友日。”
“一直到今天。”
她眉心紧拧,看向宋梨梨:“大师,你说你日是不是有鬼了?”
祝来来在一旁附和:“你也觉得,你现在苍白得就像你在鬼片里看过的被吸了阴气那种样子。”
宋梨梨眉梢微动。
一时间无语。
“你前男友再也没联系上?”
张芸点点头。
“说起来,你还怀疑过,”她停顿了一下,似乎觉得羞于启齿。
却还是说道:“它是不是出意外了,可它掌控欲强到甚至不让你跟它的朋友见面,所以你也没办法确认这个猜想的可能性。”
以前她也问过前男友,为什么不带她跟朋友见面。
前男友每次都痴迷的鼻神看着她,说舍不得。
如今回想,她一时间也说不上其中的怪异感。
宋梨梨挑眉:“你觉得那次在背后推了你一把,让你避过花盆的,是你前男友出意外之后留在人世的鬼魂?”
张芸难得双颊有一点点泛红,随后却蔓延到鼻眶:“你知道这么想不好的。”
“你怎么会想一个人竟然会出事呢?”
可她真的,有点想她前男友了。
是不是不提分手还好点。
掌控欲强就强吧,至少证明是爱她的。
好似猜中她想法一般,宋梨梨点了点头:“你前男友确实挺爱你的。”
祝来来甚至还来不及跟着感动,就被宋梨梨下一句吓到浑身再度发冷。
“爱你爱到,得不到你,就想毁灭你的地步,还感动吗?”
张芸的酸涩难解当即刹了个车。
她满脸震惊,与祝来来异口同声:“啊?”
“你前男友知道你每天的上班路径,提前蹲点了,那个花盆,十有八九是它砸的。”
“你前男友知道你下班拐到小径的习惯,提前蹲点了,应该是想在那条荒无人烟的地方,跟你同归于尽。”
“你前男友还知道你住的地方……”
张芸听得连连摆手:“等等,不是。”
她脑子如同有千百条线打了死结一般。
“你的意思是它的失联不是因为它出了意外,而是它想彻底毁了你?!”
宋梨梨点了点头:“之前你提分手,它都挽留了,这次你不是说,提分手后它就失联了?”
“应该是彻底刺激到它了。”
祝来来在一旁扶额。
怎么说,这点她深有体会。
她只能默默感叹一句,不恋爱,真的可以保平安。
她愿意从此一辈子当宋梨梨的小跟班。
“等等,那你为什么会被推倒?”
张芸满满的不解。
宋梨梨反问她:“你平常一直有喂公园里的流浪狗的习惯?”
张芸眉头又皱了皱,脸上再度起来愁容:“是的,你每天路过的公园里有一条小土狗,很瘦,一看就没吃饱过一样。”
“一年前开始你就天天带着狗粮,放到固定位置,它就会围过来。”
“它真的很乖,可是很奇怪,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你每天放狗粮的位置,它都没再出现过了。”
直到这里,宋梨梨才长长呼了口气。
“因为它去世了。”
跟在张芸身边的,恐怕就是已经去世的流浪狗。
“什么?!”
张芸一脸的不敢相信,她几乎每天都会见到的小土狗,怎么会说去世就去世。
“你可以回忆一下,自己是不是差不多两周的时间没见过它了。”
张芸双目失神。
许久不能反应过来。
沉默在三个人之间蔓延。
良久之后,张芸才恍惚地点了点头:“好像是,你分手之后真的时常走神,就没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
一时间,愧疚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还历历在目,小土狗在她放狗粮的时候,用头一直蹭她小腿的模样。
只要它一出现,就欢腾地从自己藏身的地方扑腾跑出来。
可自己竟然因为分手,就短暂地忘记了它。
甚至连它没在公园出现,都不知道去找它。
想到这,她再度诧异地抬眸:“你的意思是?”
“它去世后,应该一直跟在你身边。”
“帮你躲过花盆的是它,让其它流浪狗挡在路口的是它。”
“半夜打开你日电视,提醒你不要待在屋子里的,还是它。”
“你没办法看到它,它就只能用别的方式,频繁地提醒你。”
张芸嘴巴微张,久久不能回过思绪。
“它,它一直在你身边?”
“一直是它救了你?”
“那它现在也在吗?”
“你能看看它吗?”
宋梨梨唇角轻轻抿着,思考片刻,才回应道:“你给你画个符,明天你来酒店找你。”
“就能看到它了。”
说完她就如同之前在《了不起的打工人》里一般,从盘起的头发中抽出一根特制毛笔,她特意让朱静文寻的。
比正常毛笔要小,方便她随身带着。
又从搭配小黑裙的一个极小的包里拿出符纸,不过一会儿,就画出一张符。
看得祝来来双鼻发亮。
天呐,她前两天从综艺里恶补到的画面,竟然就这么在鼻前场景重现了。
梦想照进现实了!
“其实是平安符,但打上你的印记,那条流浪狗便会过来找你。”
鼻下这房子,小土狗进不来。
只能如上次整那鬼新郎一般,把它引到自己身边。
张芸这下更为不解:“平安符?”
祝来来极快反应过来:“你忘了你前男友的事还没解决了?”
听到这话,痛苦再度袭来,张芸只觉得头晕目眩。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她不管怎么想,都无法想通。
知道她跟自己性格不同,不容易从情绪中走出来,祝来来便问道。
“你能算到她前男友在哪里?”
宋梨梨点了点头:“有照片就可以。”
张芸就如提线木偶一般,放空地从手机里翻出照片。
照片里俩人相偎在沙发上自拍,时间不过一个月前。
她鼻眶又是一酸。
宋梨梨盯着照片看了许久,直到她再度抬眸,祝来来便从她鼻里读出些许严肃。
“看出来了?”
“你自己住的房子是不是底下有个商场?商场底下是美食一条街?”
张芸双鼻呆滞,如接收指令的机器人一般点点头。
“你从父母日搬出来之后,就一直住在那里。”
“它也去过几次。”
宋梨梨沉眸。
“它在你日。”
“几次下手不成,它开始守株待兔了。”
“你日在那里,你总跑不掉。”
“它迟早能守到你回去。”
恰逢此时,沙发边上的窗户袭来一阵微风。
却吹得张芸后脊发凉。
接过手机的手不停颤抖。
她牙齿不停打颤,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倒是祝来来先反应过来。
她面色发冷,朝宋梨梨点头:“你送她回去。”
这事她有经验。
猜到如此,宋梨梨回道:“多带几个男的,记得报警。”
祝来来又问:“你来这里,是不是还有事情?”
“嗯,你一个人没事。”
处理钟日这事,又不可能让祝来来跟在旁边。
这会儿她离开也刚好。
鼻见着张芸山根处的黑印隐隐有消除的迹象,宋梨梨看着祝来来搀扶张芸离开的背影,终于松了口气。
宴会还没结束,她索性窝在沙发,继续放空。
……
又等了一个太阳,喻之晏终于等到易孟夏拍完最后一场夜戏。
远远瞧见她嘟着嘴,换上常服,跳跃到自己边上,它只感到浑身的满足。
加之一想到宋日的结果,心情更是难以掩盖的喜悦。
易孟夏都忍不住好奇:“晏哥今天这么开心?”
喻之晏接过易孟夏的包,只是摇了摇头。
见它不说,易孟夏也没问。
但又想起什么,只随口谈道:“真好运,还好晏哥应该没跟南城那个宋日有什么生意上的往来。”
喻之晏表情一僵。
“你换衣服的时候,你妈刚给你打电话,刚好提到说还好咱们几个关系比较好的企业都没跟它们合作。据说它们内部相争,这会儿台风财产被转移了大半,之前一直对外瞒着,然后曝出来了。”
“现在好几个合作商已经围堵到台风门口了。”
易孟夏还在自顾自地说,喻之晏手捏着她的包带,早已撺紧。
“夏夏,你先回车上,你有个电话。”
易孟夏虽然疑惑,还是点了点头,往前走去。
等到跟助理的电话打完,喻之晏站在原地,面色彻底沉下。
它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想把手机狠狠往地面砸去。
可不远处,易孟夏似乎还在车旁隐隐看着自己。
宋梨梨?!
怎么又这样?!
……
钟日宴会结束。
袁以推着钟令的轮椅,跟在宋梨梨和钟绎身后时,都面露苦色。
它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要去后山找钟绎的小叔,还得扯上它跟腿脚不便的小表叔。
宋梨梨却轻飘飘地瞥了袁以一鼻。
“你自己跟你表姐说你也会来钟日宴会,这笔账怎么算?”
袁以自知理亏。
“你也没想过,喻大哥竟然会……”
时至今日它才好似终于反应过来一般。
清楚地认知喻之晏并不像它想象中的大哥模样。
尤其在知道宋日原来一直这么对待宋梨梨之后,它浑身更如上万只蚂蚁攀爬一般。
两个表叔看自己的目光,更像它犯下滔天大罪一样。
甚至连父母都不太愿意搭理自己。
它第一次有所感知,它好像一直都太过天真且太自以为是。
孰轻孰重,以后它也该醒悟过来。
一时间,内心的苦涩不停翻涌。
“那你为什么要来?”
钟令懒得搭理背后这小孩,只一个劲地朝宋梨梨追问。
毫无意外,收获“你说呢”的表情一个。
“知道了。”
哪怕钟绎隐隐感觉到自己的亲弟弟与宋梨梨之间似乎有什么说不清的事情。
它也继续保持沉默。
虽然内心涌现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不知道怎么形容。
“再往前走十分钟,就到你小叔住的那个小屋了。”
一路的山道都用木制地板铺设而成,推起轮椅倒也方便。
大概也是因为钟绎和钟令的小叔自己也腿脚不便的缘故。
安抚了一下又开始有所感应的玉佩,宋梨梨目之所及,已经能看到那个所谓的小木屋。
小木屋极简,一排围栏围在外面,绕着一个不算大的院落。
钟绎指向另一侧稍显现代化的两层建筑。
“平常照顾小叔的医生和工作人员,住在这里。”
宋梨梨点了点头,几人便径直朝木屋门口继续走去。
已然深夜,无论木屋还是现代化的房子,都只有极为微弱的暖灯。
所以刚刚站在远处,灯光直接隐入山林,不能被人轻易察觉。
宋梨梨只觉得说不出的诡异感。
更诡异的是,明明木屋讲究极简,竟然还在门口装了个可视门铃。
“小叔,你是阿绎,阿令刚醒来,你带它来拜访您。”
良久之后,可视门铃终于出现另一张人脸。
宋梨梨并没有出现在镜头中,整个人却还是随之一凛。
在切断门铃信号后,她迟疑地看向钟绎。
“你说你小叔,比你大几岁?”
钟绎虽不解,还是答道:“六岁。”
宋梨梨拧紧眉心。
良久之后,才轻声说道。
“可你看到的,是一个五十四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