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1 / 2)

大朝会之后,秦桧等官员到了崇政殿赵构接见朝臣的朵殿,禀报了北边送来的消息。

赵构听到万俟高的死状,先惊然而惊,接着就暴跳如雷,哭道:"好他个赵氏子孙,竟然如此残暴,何德何能做了那北地的统帅。”

秦桧跟着叹息,李从简袖着手,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赵鼎犹豫了下,问道:“官家可要前去看一眼?”

上次见过了杜充尸首被送来的惨状,这次无论如何,都不敢再多看一眼。

赵构哭声嘎然而止,旋即又抬袖垂泪:“叫朕如何忍心看,实在是闻所未闻的惨状啊!”

秦桧在一旁陪着抹着泪,苦苦劝说:“官家,北地着实太过心狠手辣,太.祖定下了规矩,不能打杀士大夫。万俟提点他是朝廷命官,虽说投奔了南边,总归是读书人。北地这是正式背弃了祖宗规矩,要杀了天下读书人啊!”

附庸秦桧一系的官员,纷纷慷慨陈词,要严惩北地,绝不允许南边与北地通商,给了北地便宜。

起初赵构还怒不可遏,听到秦桧提及杀读书人时,他的愤怒就渐渐消散了。

读书人士大夫讨厌得很,让他束手束脚。关于通商的事情,他几乎费尽唇舌。

若是中书门下省不同意,他们就得负责去筹措赋税银子。

如今刚收过秋赋,底下的百姓还没喘过气,家中那点余粮能值几个钱?

至于商税,铺子都是权贵在背后占大头。富绅权贵们粮仓银库有钱,他们哪能舍得拿出来。

通商的事情,中书门下省就勉为其难通过了。

反正通商之后,赚大头的,还是他们自己。

不过,通商一事,又给他们了新的提醒。

以前朝廷与大理国,西夏等地没有来往之时,底下的百姓会私底下交易往来。

朝廷不与北地通商,他们的商队可以暗中与北地做买卖,私底下可以赚得更多。

如今北地送了万俟高的尸身回来,加之赵寰拒绝通商,正好合了他们的意。

官府要拦,如何能拦得住,他们还省了两道税。

各自打着如意的算盘,各派系暂时停止了争斗,空前地团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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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乒北地的话,他们万万不敢提,毕竟,赵寰打了西真又打金

山共和地区地区,他们力力力不敢促。今完,达到了四层文打金,还有她的共同地,

秦桧等人提出,南边必须与北地彻底决裂,首先就是永不来往。

赵构这辈子,最看重的就是两件事。

一是皇位。

二是钱财。

在江山社稷与钱财之间,他当仁不让选择了前者。

主要是赵构有源源不断的钱财来源,就是盐钞。在战乱的时候,他的私库就从没缺过钱财。

盐钞发卖之法数次变动,加上朝廷有心无力,控制不住私盐泛滥,盐利这一块,大受损失。

南边除了各地偶有叛军作乱,没了金人的威胁,已基本上趋于稳定。

宰相赵鼎在建康等地的盐钞发卖,收益颇丰,令赵构很满意。

因为这一部分的钱财,一半会进他的私库。

朝臣们一起进谏,他面对着汹涌的呼声,就马上紧张害怕了。

一紧张害怕,赵构在散朝后,就冲到了华殿,将一腔怒火,洒在了邢秉懿身上。

邢秉懿不知晓赵构送人去北地的事情,一早得知消息,铁笼仍放在刑部审犯人刑堂里,便大胆去看了。

天气冷,万俟高的尸首用冰镇着,跪在那里成了一团冰雕。他的眼珠突出,挂在了眼睑上,嘴挣狞着张开,可怖至极。

只一看便得知,他死前经受了巨大的折磨与恐惧。

邢秉懿见过无数的惨状,在见到万俟高的死状时,还是禁不住后背发寒。

以前刑秉懿不认识万俟高,不知他在湖北路官声如何。不过,她深知赵寰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万俟高肯定犯了事,而且罪孽深重,

刑秉懿回到华殿,洗漱换了身衣衫,刚准备去寻万俟高的履历,赵构就怒气冲冲来了。

黄尚言瞧见赵构脸比关公还要黑,一阵风似的闯进了大殿,赶紧吩咐宫女去沏茶,紧张地跟了进屋。

邢秉懿示意黄尚言退下,她忙垂首后退,到了门边,接过言女端来的茶水,轻手轻脚送进屋。

赵构看也不看,拂袖将茶水哐当打翻在地,吼道:"都是你你提出的好法子,惹

出如此大的纰漏,你待要如何收场!真真是妇人之见,本事不大,偏偏还自以为是!"

黄尚宫吓得退到一旁,担忧地盯着邢秉懿。她深吸—口气,抬手让黄尚宫出去,冷冷看着赵构发疯。

赵构满脸鄙爽,咬牙切齿道:"那赵二十一心思歹毒,你对她知晓甚深,还试图要施恩于人,真真是妇人之仁!”

往北地派细作,这件事想法倒好,只眼高手低,做出来就走了样。

邢秉懿本来悠着一肚皮火,见赵构还有脸叫嚣,将错都推到她头上。忍无可忍,顿时脸一沉,手猛拍案几,厉声道:“闭嘴!”

赵构被唬了一大跳,气得眼前发黑,咬牙切齿道:"以下犯上,朕诛你九族!"

邢秉懿半点都不将赵构的威胁放在心上,他可以冷落自己,暗中做手段毒杀自己。只想要废了自己,却没那么容易。

赵氏一族有宗正,朝堂上官员还没死绝。他废后的旨意,能过了中书门下省,不被御史弹劾回来,就算他有本事。

邢秉懿嘴角下撇,讥讽地道:“谁让你总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以为二十一娘是那般好糊弄,可不得被打回来!万俟高是如何的品性,这官是如何在当,我尚未仔细看过。只下面官员的考核,你骗我,我骗你,骗得大家皆大欢喜。至于真实情形如何,老天看得清清楚楚,百姓自有定论。万俟高主管提点刑狱,他的死状,倒像是审犯人的手段,定是死有余辜!”

赵构愣住,邢秉懿眼神冰冷,继续道: "官家将此等小人送到北地恶心人,那就是挑衅! 北地的衙门风气,官家竟然真不知晓?”

赵构懊恼又没脸,梗着脖子道:"我就不相信赵二十一能有那么大的本事,她一个妇道人家,她懂甚!”

又来了,又来了!

邢秉懿头疼欲裂,被他一口一个妇道人家膈应得,连看到他都眼疼。

自小时起,邢秉懿最恶心软趴趴的虫子,看到就止不住寒毛直竖。

回到南边之后,每每见到赵构,他浮肿的脸,软弱无能又心胸狭隘。却总带着高高在上, 睥睨天下的神情,努力装扮出帝王气势。

戏台上的滑稽丑角是可笑,他却是可悲。他成了帝王,又多了重可恶。

邢乘懿深深呼出一口气

,不客气道:“二十一娘就那么做了,万俟高的尸身还在铁笼子里躺着呢!待冰化了,很快就会化成一团脏臭的血泥。"

赵构瞳孔不由自主猛缩,喉结上下抽搐,惊恐莫名。

邢秉懿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只感到莫名地畅快,闲道:“西夏的兴庆府,甘州,夏州,西凉等州府,西夏大大小小十二个军司,如今剩下了不到一半。最大的甘肃军司,皆落在了北地的手上。李乾顺忧心而亡,李仁孝继位,听说他肖似其父,颇具才能。只如今,李仁孝仍然龟缩在沙洲不敢动弹。先前在韩州府,北地与完颜宗弼一战,金贼溃败大逃。鞑鞋各部的投诚,疆土归于北地,北地的势力,早已雄霸天下。官家,你觉着,二十一娘这个妇道人家,她究竟懂什么呢?”

赵构脸红一阵,白一阵,强辩道:“无论如何,我都不怕她,更不会仰仗她的鼻息而活。国家养兵,全在茶盐。临安建康一地的茶,天下闻名。福建路的盐场,就足够支撑天下的大半养兵赋税。”

他掀起眼皮,居高临下看着邢秉懿,得意地道:“只在建康一地所售的盐钞,足够支撑荆州服南北两路的平叛军饷。”

邢秉懿讶异地瞪大眼,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

赵构情不自禁更得意了,能让邢秉懿哑口无言,他感到无比地畅快,鄙夷地道:"赵二十一从西夏那里抢的地,是能产些盐。但那些地方的盐,如何能支撑北地如此大的疆土。这就叫眼高手低,吃不下硬撑,迟早得噎死她!”

邢秉懿只感到荒谬透顶,问道:“你可有看过最新的《大宋朝报》?”

赵构马上变了脸,顿时怒道: "可恶! 那汤福跑了, 北地奇技淫巧, 糊弄那些愚蠢百姓的邸报,如何又出现在了临安!先前去抓捕汤福,就被他逃了去,可是他还有同党,你未能查清?"

懦弱没担当,遇事只会躲避,推卸责任。邢秉懿的怒火,奇异地消失无踪,心底惟余一片荒凉。

女子嫁人自己做不了主,"货与帝王家",一辈子就陷入了烂泥潭里。

邢秉懿面无表情地道:“是我自己要看的,更从未想过要销毁《大宋朝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能人人都做睁眼瞎。”

赵构见邢秉懿指桑骂槐,呼吸又开始急促了。

邢秉懿无视他,道: “临近

燕京的汉沽,在海边开辟了盐场,能产出大量的海盐。北地的盐引,盐税只有南边的五成,百姓能买到便宜的盐吃,以后都不会缺盐。"

赵构的脸寸寸变得便僵,瞪大着肿泡眼,难以置信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邢秉懿别开了眼,继续道:“北地除了直沽临海,还有密州的大片海域。加之西北的盐州,蜀地荣州的井盐,除了拿盐当饭吃,北地不但不会缺盐,还能向鞑朝各部卖盐。官家在建康卖盐钞,发大财,这是要逼走建康的百姓,逼得全南边的百姓,都北逃么!"

赵构的肩膀一下塌了下来,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筋骨,摇摇欲坠——屁股坐在塌几上。他抱着最后的希冀,道:"还有茶,还有茶。不怕,还有茶呢!"

“茶!”邢秉懿呵呵笑了起来,”百姓连饭都吃不起,还吃茶。贵人倒是吃得起,贵人家中不缺茶,更不缺茶山!”

赵构不肯放弃,挣扎着道: “北地的人也吃茶,鞑鞋更是缺不了茶。南边的茶,何愁卖不出去!"

邢秉懿毫不客气打破了他仅有的念想:“马帮从雅州府出发,已经远到了安南国、南毗国等地。带回来的货物中,就有南毗国的茶。向北地称臣的大理国产茶,他们的茶饼易于保存,茶汤红亮,比起南边的茶也不遑多让。巴蜀之地产的高山茶,茶香扑鼻,与南边的茶,亦不分伯仲。北地不缺茶,在茶税上,收获颇丰。”

眼神扫过如丧考妣的赵构,刑秉懿嘴角上扬,嘲讽地道:“先前官家说,要与北地断绝往来,永不与他们通商。南边的茶想要卖出去,卖给谁?”

赵构如团烂肉一样,瘫倒在那里,苍白的面色上,蒙上了层灰败。

北地的盐价一旦降下去,除非打算逼迫百姓造反,或者逃往北地,南边朝廷必须跟着将盐价降下来。

赵构心被剜了一块般疼,眼中阴很闪烁,豁出去道:"私底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商队出去,我就不信赵二十一拦得住!"

邢秉懿没想到赵构如此下作,他以前还是康王的时候,仗着皇子的身份,就在暗地里大卖盐钞,从中获利。

如今他已经是一国之君,还要做这些不上台面,挖一国墙角的勾当。已经烂得不能再烂的朝纲,他还要踩上一脚。

邢秉懿眼中眼光寒光闪动,

藏在宽袖里的手,紧紧拽了起来。她太阳穴痛得太厉害,再与他说下去,估计会折寿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