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得气成什么样啊?
四个年轻修士面面相觑,望着曲砚浓手中的竹笛,都是一脸懵然。
"仙君,"祝灵犀沉思了片刻,神情认真,似乎立刻置身于上清宗的早课上,严肃地问,”我想问一问,仙君打算教我们的曲子是音修功法,还是寻常曲调?"
曲砚浓感兴趣地看过去。
"是音修功法又如何?是寻常曲调又如何?”她反问, "是音修功法,还是寻常曲调,很重要吗?"
那当然重要啊!
一种是仙君拿出来的功法,那肯定是少见的好东西,说明他们四个今天赚翻了;一种则只是寻常曲调,对修士来说意义不大。
不过,既然都是曲仙君教授的,那传授的究竟是什么,好像也确实没什么区别了,仙君亲授本身就是最大的价值。
祝灵犀沉吟了一会儿。
"对晚辈来说,确实非常重要。"她以一种令其他三个年轻修士侧目的无畏,从容平静地说,“也许会让您失望,但晚辈必须向您坦白,我不通音律。如果仙君传授的是音修功法,我还能靠灵力强行掌握,如果仙君传授的是寻常曲调,那我就力不从心了。"
这是今天第二个对她说自己不通音律的人了。
曲砚浓有点扫兴。"那你不想学,是吗?"她语调拖长了。
祝灵犀摇了摇头。
“晚辈愿意学,”她说, "只要仙君不嫌弃。"
再怎么不通音律,又能不通到哪里去?是让他们吹笛子,只要学着吹起按孔就行了,又不是让他们学唱歌。
当初卫朝荣教她笛子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碰过宫商角徵羽,也不认为她会擅长这些东西,可被他教了一次后,还不是记住了那半首曲调?
曲砚浓一点也没把祝灵犀的话放在心上,逸兴端飞,指
尖微微一动,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支细长的竹枝。
“第一步,你们每个人都要有一根竹笛。”她以那种正在传授稀世绝学的语气,气派十足、十分郑重地说, "只有自己亲手做出来的竹笛,才是最好的竹笛。"
桌上只有一支竹枝,但足够长,足够做四支竹笛了。
富泱抢先伸出手,自告奋勇, “我来我来!”
他很热情地帮曲砚浓向其他三人介绍, "这可是墨骨青竹,传说中离火难焚,是最坚韧的竹枝,市面上极其罕有,许多金丹修士愿意砸重金求购,却往往有价无市。"
“单单只是这一支墨骨青竹做成竹笛,就已经是一件上品法宝了。”富泱说着,朝曲砚浓长长一揖, "多谢仙君慷慨馈赠。"
白捡一件上品法宝谁不乐意?
申少扬三人看看富泱,也赶紧躬身长揖相谢, "多谢仙君慷慨馈赠。"
曲砚浓可有可无地点点头。她真的不太在乎别人对她是感激、反感还是恐惧,只在乎对方能不能达到她的最低期望。
“竹笛是这么做的,很简单。"她拿着手里的竹笛,简短地解释了起来, “先这样……然后这样……再这样……最后这样……"
她宛然举起手中的竹笛,欣然问: “你们会了吧?”
四人呆呆地看着她。
申少扬最近买了乾坤袋,囊中羞涩,比谁都想要白捡那支上品法宝竹笛,拿出了十二万分的认真和诚意,目不转睛地望着曲仙君的动作。
先这样……再这样、那样……哪样来着?
仙君到底是怎么就一下子从这一步跳到那一步的,怎么就“很简单,变成这样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他比谁都崩溃, "仙君,您的那位道侣当初就是这么教您的?"
曲砚浓讶然地看着他。"这么教你还学不会吗?"她很困惑, "我明明加了很多详细解释。"
申少扬默然。合着当年前辈给曲仙君讲解的时候,比曲仙君的版本还要简短?
那谁能听得懂啊——曲仙君到底是怎么学会的?
祝灵犀握着未雕
琢的竹枝,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申少扬和戚枫,望向曲砚浓,"仙君想要教我们的曲子,似乎大有来历?"
从前祝灵犀在玄霖域的时候,并没有听说过曲仙君有道侣,似乎曲仙君千年来始终是茕茕独立、孑然一身。
以曲仙君在五域的声望,她的道侣不可能毫无消息,除非那位前辈很早就去世了,甚至去世的时
间要早于曲仙君晋升化神、斩杀魔君,这才会籍籍无名,世人不知。
曲砚浓偏头看了看这看似一板一眼,实则又非常聪慧的小修士。
"他也是上清宗弟子。"她忽然说。
祝灵犀微微一惊。
虽然曲砚浓说得没头没尾,但根据申少扬方才的话,她立刻就补全了前因后果——曲仙君早逝的道侣竟然是他们上清宗弟子。
这可实在太奇怪了,她蹙眉,上清宗内为什么从来没有相关的传闻呢?不仅长老前辈们没有提及,就连普通弟子间的小道消息也没有。
还有上次曲仙君叫她小师妹,难道是因为她的道侣也来自上清宗吗?
"晚辈斗胆请问,您的道侣是本宗哪位前辈?"祝灵犀问。
曲砚浓握着竹笛的手一顿。
“你不会在上清宗的典籍里找到他的,也不会有什么人记得他,他本来也不是上清宗的天之骄子。"她语气淡淡的, "归根结底,他只不过是上清宗的过客罢了。"
一时过客,一世过客,在哪里都不是归乡,这是他们的宿命。
在上清宗待了那么些年,她一点点拼凑出她所不知道的卫朝荣,拼凑出他隐藏不提的经历、他羁旅无归的一生。
谁记得他?寥寥,只剩她时时怀想。
于是离开上清宗自立门户后,她自私地将他的姓名藏在心底,鲜少向外人提及,也很少向无关者述说他们的过去,因为没有必要。
她不愿意把他的名姓变成世人茶余饭后的轶闻。
卫朝荣这个名字,就永远和她一起留在过去吧,不论陵谷沧桑、水枯石烂,藏在她心底,是她不为人知的甜涩秘密。
申少扬却觉察出不对劲来——前辈分明是个魔修,又怎么会是上清宗的弟子呢?上清宗的弟子都该
是再正统不过的仙修才对啊。
可他心里抓耳挠腮地想不通,却不知道怎么问出来,前辈就是曲仙君逝去的那位道侣的事只有他自己知道,前辈又怎么都不肯见曲仙君,他若是问了出来,曲仙君只要质疑一句“你怎么知道他是魔修的”,就能让他懵然不知所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对他很好奇?"曲砚浓没看申少扬,问祝灵犀。
祝灵犀想了想。
"确实是好奇的。”她直言不讳, “我想如今的五域中,应该很少会有人不好奇。"
“而我主要是好奇,究竟是怎样惊才风逸的人,才能博得仙君的青睐。”少女符修坦然地说。
申少扬差点当场给祝灵犀鼓掌。
他就是想听这个!他还一个劲想着怎么才能从前辈那里打探出更多的往事,谁想到祝灵犀这么勇,直接当面问起仙君了。
“我也很好奇!”他一开口,没掩饰住激动,差点变成大叫。
曲砚浓拿着竹笛, “啪”地给了他脑袋瓜一下,神色冷淡。
申少扬老老实实地站好。"那、那不听也行。"他小小声说。
"也没什么好说的。"曲砚浓嗤笑一声, "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以为他是个色魔。"申少扬的笑容僵在脸上。
色、色魔?老天爷啊,前辈那种一整天都不见得有一句话的冷淡脾气,究竟是怎么一个照面让曲仙君以为他是个色魔的啊?
灵识戒连通的千里之外,动荡不休的冥渊也有—瞬凝滞。
虚无妄诞的魔也有—瞬清明,愕然:
她从前居然以为他是个色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