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意提防一切有可能会妨碍此事之人,而她……也在此列。
原来,这便是姑母今晚依旧让她一同来此旁听此事的缘故。
她此时终于懂了。
同崔大都督与无绝大师不同,她今晚的作用,是在此事中看清局势与自身位置。
姑母此毫无隐瞒之举,看似是对她的信任,实则是姑母不想因她生出不必要的麻烦——与其让她于暗处心生不明猜测,有暗中妨碍此事的可能,姑母选择了让她知晓一切打算,将她完全置于明面之上,甚至专让她为此事负责,借此将一切麻烦扼杀杜绝。
帝王要掌世而非避世,要用人而非避人,故掌控二字便尤为重要,而她的姑母,向来很擅长掌控他人之道。
至少,她此刻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她从始至终都在姑母的掌控之中。
她在帝王面前如小小蝼蚁,帝王为她圈定了界限,她在此界限之内如何爬动探索,俯视着这一切的帝王都不会过问在意。
而此时,这位帝王是在提醒她,勿要生越线之心。
这提醒是为眼前之事,更在日后长久时,是在提醒她要长长久久地“安分守己”……所以,姑母这是真正在为“长公主殿下”归来,而开始做准备了吗?
可她呢?
若那个荒谬的妄想果真实现了,若那常岁宁身上当真有崇月长公主的痕迹,哪怕只是些许……那她的容身之处在哪里?
她的日后,果真还有“长久”可言吗?
“如若当真是崇月回来了,无绝大师与崔卿,包括这些年代朕奔波于大云寺与宫城之间的固安在内,皆是朕的功臣。”
圣册帝眼底有一丝希冀之色:“整整十二年了……上天究竟是否肯怜悯朕与崇月,明日便可有答案了。”
塔外,雨声不知何时已经休止。
然无星无月的夜色依旧一片漆黑。
夜渐深,寺中各处多已熄了灯火,整座巍峨庄严的寺庙浸在湿冷的夜色中,叫人分辨不出原本的轮廓模样。
无绝的方丈室内也早已熄了灯。
雨虽已停,风声未止,紧闭着的窗棂不时发出咯吱轻响。
再一声听来没太大不同的“咯吱”声响起时,有冷风灌了进来。
无绝自床榻上坐起,似要起身去关窗。
然而他赤着脚还未能去到窗边,忽然就被人从旁侧制住了肩背,捂住了嘴。
方才与风一同入室的还有一道黑影。
那并无攻击性的黑影压低声音道:“大师勿要出声,是我。”
无绝点了点头。
崔璟遂收回手后退一步,抬手致歉。
无绝没说话,只将那窗户关上并从里面闩紧,而后一把抓过青年的手臂,将人拉到了自己床边,无声做了个“跟上”的手势。
随后,无绝率先跪趴了下去,于黑暗中蠕动着爬向了床底。
崔璟:“……”
这就是世人眼中的得道高僧吗。
眼看无绝从床底探出了一只手朝他摆动,崔璟倒也没有迟疑地一同爬了进去。
好在无绝倒也不是要邀他趴在床底说话,否则就二人一个过于圆润,一个过于高大的身形而言,这小小床底实在拥挤。
床底设有无绝最擅长布置的机关暗道,十分隐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