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池问:“他让你叫我回去?”
“废话,他让你快点滚回去,别让他的人来请你。”
周绍津还在问他们是怎么约上的,段池挂了电话重新回去。
一切跟他推想的没有错,周绍津没有见过闫致兵与宋建九,并且闫致兵已经调查过他,觉得可以启用他。
段池重新回到刚才的地方。
宋建九等在门口,望着他受宠若惊的神色,皮笑肉不笑地喊他进去。
…
段池看到了闫致兵。
三十多岁的男人坐在沙发上,不紧不慢掀起眼皮:“你叫周驰,从M国回来?”
“您查到了。”段池像是已经接受了这么震惊的消息,望着闫致兵说,“我不知道您就是周哥的上级。”
“他还不配见我。”闫致兵直视着他眼底的疑惑,“你欠高利贷了?”
“嗯,欠了三百多万,那群人放黑贷,他们已经被抓进去了。”
“因为这个才想卖货?”
段池说是,又说不全是:“我要赚钱。”他目光飘向很远的方向,像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自嘲笑了声,“赚很多钱,老子要当人上人,谁也不能再把老子踩在脚下。”
闫致兵在把玩手上一支雪茄,他撕开里面的烟丝在鼻端嗅,这也不算是雪茄,是他自制的大.□□。但是他没有抽过,每次都只是闻一闻。
在两年前的一次逃亡中他跟槟野分开,束手束脚躲到现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抽过一次大.麻,后面硬生生戒掉,怕误事。
昏暗的房间里是许久的安静。
闫致兵睨着段池说:“你在M国是做什么?”
段池顿了下,扯起唇轻笑:“您的本事比周绍津大,查得到。”
闫致兵的表情终于有了松动,嗤笑一声:“查不到了,那是M国,我很久没出过省。”
段池还想再问些话,但知道现在不是最佳的时候。
他的沉默里,宋建九以为他不愿意说,取出了一把手/枪。
段池看见那把枪倒没有表现出畏惧,还忍不住笑了一声。
闫致兵冷冰冰盯着他。
他迎上这双如猎豹的眼睛:“他玩枪玩不过我,我一颗子弹杀两个人的时候他的子弹应该都还没上膛……”
他亮出了这次卧底行动中特意准备好的另一个身份。
其实也不算什么,只是闫致兵现在最缺的应该就是武装势力。
……
一个小时后。
段池起身走出这间屋子时,忽然想起什么,回头来:“对了哥,周绍津没见过九哥,他刚才在电话里警告我要我的命,希望九哥跟他说一声。”
闫致兵依旧端坐在沙发上,但神色里是显然可见的轻松:“放心去吧。”他起身走到龛位前烧香参拜。
几天时间,陇州从炎夏进入了秋天,街巷两侧的梧桐树飘落着枯叶,行人都已经穿了长袖。而段池这几天“躲债”匆忙,还是几件短袖T恤。
他没有回维修店,而是被闫致兵的一个手下带到一家酒店,接受他们的安排。
他们要他参与一次运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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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池坐在一辆越野车的副驾驶。
开车的是闫致兵的手下,他正在嘱咐:“新区高速站一个月一般有十几次检查,如果等下出什么意外你得开车把货安全送到地方。”
段池应着。
车上有一台只能收发短信的老式手机,响起两声滴滴的短信提示。
那名手下示意段池:“看一下。”
段池打开短信,灵敏的记忆力让他记住了这串手机号:“走莲花路。”
车子经过新区高速站点,这个点私家车出行已经没有检查,顺利驶进莲花路。
一路又有短信,指派着路线。
今天这个突如其来的任务,段池还没有告诉郑祁华。
这应该是闫致兵给他的试探。
看车上的货能否顺利运行。
段池也很诧异,为什么他们运货用的是私家车而非货车。后备箱是8000g海/洛/因,盘货时他跟人一起数过,还用牙根与舌尖试了下,不是试探他用的假货。
他们把真货放在车上,就安排了一个三十多岁的手下跟他一起,再没有别人。
这名手下话不多,一路都是段池偶尔问出些不懂的问题。
等到凌晨三点半,车子停在指定的位置,一家皮货厂的仓库。
皮货厂远离市区,他们走的也是一条七拐八折的小路。
厂子有个不大的停车场,四面走来五名男性。
驾驶室的那名手下没有下车,歪头示意段池:“下去,给他们拿货。”
段池下车打开后备箱,同过来的刀疤男对暗号,确定后给出了货。
刀疤男打开上面一袋尝,确定无误后才咧嘴笑起来,他牙齿不好看,露出尖尖一颗虎牙。
车上,那名手下对刀疤男说:“这是闫爷留过来帮忙的,上次你们的建议他采纳了,你们随便差遣。”他调转方向盘要倒车离开。
段池没弄清楚状况,扬声问他情况:“哥,我还没上车!”
“闫爷的话,让你在这儿干。”他已经驱车冲出了厂门。
超脱预料,段池被留在了这里。
刀疤男斜眼打量他,没把他放在眼里,让人过来安顿他。
段池被带进一间宿舍,屋里上下床,已经睡了两个人。
他什么情况都还没搞清楚,正要给宋建九打电话时接到了他们打过来的电话。
宋建九开门见山:“这群人要我们的货,都不付钱,哥不想再看到他们了。”
段池听着,眉头紧皱,恰好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凶狠的咒骂:“货不对,抓住里面那个!”
屋里两个人闻声,后知后觉从床上弹起来。
段池瞥向窗户,微眯眼眸,握着手机倒退几步,操起一把椅子砸向窗玻璃。
他跳下窗时,宋建九在电话里低笑:“除了报警,杀人放火你随意。好好干,闫哥信任你。”
厂区冲出来两条狂吠的大黑狗。
……
暗夜过得太漫长。
等天边泛白,地面凝结的血迹和在流的血迹被照得清晰,厂房里绑着七个人,嘴里都封了胶带,手脚也被束在机器上。
窗外斜射进来一束光,照在他们身前的青年身上,他挺拔五官一半落在明媚阳光下,一半印在阴影的深邃里,歪头勾了勾唇,额头流下汗珠和血迹。
段池擦掉额头的血,冲着跟他求饶的刀疤男笑:“你闫爷始终都是你闫爷,不听话就变成你阎王爷,还敢吗?”
刀疤男身上都是拳脚伤,说不敢了。
段池并不知道他们的过往,拿出手机拍下视频,试着套话:“一桩桩一件件,自己说错在哪。”
“我不该去抢闫爷果园的货,闫爷我错了。”刀疤男手脚被绑着,只能疯狂啄头认错,“我不该监视闫爷的老婆孩子,不该去接小薇放学,用小薇逼迫闫爷。”他又说了其他两桩事。
段池不方便问细节,踹了刀疤男一脚:“还有呢,不给你爷我道歉?”
“爷,哥,我错了!”
段池扯起冷笑,点燃支烟在思考该怎么处理这七个人。
闫致兵要他们死,只把他当一把杀人的刀,可他显然不可能真正杀人。
但不杀又得不到闫致兵信任。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脸上没有温度,抬眸睨向刀疤男:“谁给你的胆动闫爷的老婆孩子?”
刀疤男原本在求饶,表情在倏然之间僵硬了下,短暂的沉默,继续哭泣说都是他自己狗胆包天。
段池感觉可以从刀疤男身上下手,这人多半隐藏了一些秘密。
他起身走到一旁背过身抽烟,如果把他们送进警局对缉毒专案组当然有利,但是对他却很不利。
手边的烟燃到头,段池扔掉烟头,转身走向他们。
每个人见到他都像见到鬼一样。
“允许你们留一句遗言。”他撕掉他们嘴上的胶带,不疾不徐戴上手套,转身去拿库房里的缝纫机机油。
看到他要倒油烧尸灭迹,求饶的人求饶,惊恐的人尖叫救命,悔恨的人说错了。
只有刀疤男,深望段池好久,眼眶蔓延起憎恶和恐惧的猩红:“闫爷也会有我这一天的!你也会!”
段池象征性倒完几桶机油,走到外面找出昨晚带来的货,他重新检查了一番,发现只有最上面两包是毒品,其余都是假货。
艹
他拿出手机打给了郑祁华。
“是我。”
“怎么是这个手机号?”
“来不及,你帮我把这条通信记录抹一下。”段池说起正事,从昨天得到闫致兵主动的见面到昨晚的运货,还有现在这桩事。
“我想带走那个领头的,其余的人我会放火烧厂,附近有村民,应该会看到,赶过来救人还来得及。”
“我叫120吧,120到了会报警。”
“你能处理完美一点也行,视频我发给你。”
段池要挂电话,郑祁华喊了他名字,他喊的段池,喊完才发现冲动了,沉默会儿,语气严肃:“小子,注意安全,太难就撤离,我们始终都是这样约定的,不要拿命去闯关,回来还可以想办法。”
谁都知道,他办完这个任务就可以真正进到闫致兵的身边。
段池笑了下:“知道。”
但他一点都不怕死。
他亲眼看到过段惜华死在毒贩枪下,不是电视剧里脑门中枪就只留下一个空腔,他真实地见到那是血肉飞溅,强大的冲击造成颅腔压力过爆,他爸爸死得很残忍。毒贩没有放过他倒下的身体,哪里都没放过,他爸爸身上没一处好的地方。
他想,他这一生都应该奔赴在禁毒线上。
段池回到厂房,拿出匕首掠过刀疤男脸庞:“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顾,顾顺。”刀疤男浑身颤抖,还想最后求饶:“你把我命留下,我有钱,我给你钱!一百四十万!”
段池轻笑一声,眯起犀利的眼,匕首忽然插进捆在旁边那人的大腿上。厂房里顷刻盘旋起一阵撕裂的痛嚎。他慢斯条理替人嘴巴封了胶带,堵住这难听的哭咽,然后将沾着血的刀子落到顾顺腿上。
有液体慢慢渗透顾顺的裤子,他吓尿了。
段池抬刀狠狠落下去,随着顾顺嘶喊的一声“不要”,刀子竟然不是往他肉里扎,而是割掉了他身上的绳索。
段池拎起他:“我留你一命,知道我为什么留你吗?”他拍了拍顾顺的脸,“我缺个小弟,你给我当牛做马,成?”
“成!我给哥当牛做马呜呜呜呜。”
段池拿出打火机,对剩下的七个人丢下话:“老子今天心情好,从外面点火。要是谁命大活下来别说是老子弄的,谁敢报警,我回来弄谁。”
他拎起顾顺开走一台车。
他走的都是乡道,还在半路弃了车,拎着顾顺穿过树林,腿和手臂都被一些荆棘划伤。
顾顺期间有五次逃跑,都被段池拎回来揍。
他找了个小宾馆住下来,让阿时租台车送衣服过来。等他们开车回到春徊巷已经是晚上八点。
段池路上有问过顾顺一些话,旁敲侧击和逼问,顾顺别的都没说,只说就算他和闫致兵做得再好再大,不安分守己始终还是会跟他一样的下场。
段池坐在后座,手指夹着一支烟,他偏头朝顾顺脸上吐出口烟雾,漫不经心笑问:“你是说槟野?”
顾顺愣了下,眼底蔓延起恐惧,但仿佛已经能够接受,认命又讽刺地扯了扯唇:“哥,你跟闫爷多久了?”
“到现在有30个小时了。”
顾顺愣住,忽然摸住段池手臂:“哥,我跟你说……”
“顺子。”
他们被车窗外的声音打断。
宋建九垂头看向车里,笑睨着顾顺:“说什么,跟我也说说?”
段池带着顾顺跟宋建九去了闫致兵指定的地方,路上顾顺似乎有话想对他说,但碍于宋建九在场一直没找到机会。
段池在闫致兵跟前说想把顾顺留下来当个小弟。
“我只有两个弟兄,都没他身手好,而且我保证他不会再冒犯哥。”
段池这样说完,顾顺也忙跟闫致兵承诺和赔罪,只是他眼里一直都在恐惧,很多次不敢正眼看闫致兵。
闫致兵淡淡抿笑:“行,那你留下吧,但是人我得教训一番,他坏我很多事。”
顾顺祈求地看向段池,眼里在求他不要答应。
段池猜到顾顺可能会受很大罪,但他根本没理由拒绝闫致兵:“好,哥爱怎么出气就怎么出气,留他一条命就行。”
宋建九横到段池身前,皮笑肉不笑:“辛苦了。”
段池深深看了眼顾顺,只能转身离开这里。他已经很久没休息过,倦意席卷着身体。
走出门时,阿时来接他,还在为他有事情第一时间叫自己没叫猴子而高兴,叽叽喳喳和他说起温妩的事。
段池凝思在想事情,还是担心顾顺的安危,但又不能表现得太反常。
他给宋建九打电话:“九哥,人给您了,您看着点,我留他还有大用。”
宋建九应了声挂了电话。
段池这才坐进车里,问阿时:“你刚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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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池皱起眉:“瞎几把喊什么。”
“您不喜欢她?”
段池嗓音沉厉:“我干的是什么买卖,别把她扯进来。”
“我知道了。”阿时明白了,他驰哥在感情上是口是心非。不喜欢人家干嘛又要指挥他去道歉,去买奶茶?
他驰哥这是不想让对面的姑娘担心,害怕她受牵连。而那个周岚则是拿来套近乎的。
原来真正爱了就是克制。
“谢谢驰哥。”
“谢我什么?”
“教会我这个道理。”
“嗯,不要把她牵扯进来。我们的事她知道得越少越好。”段池想起来,问,“你刚才想说她什么?”
“就是嫂,哦她,她每天都要问我一遍你今天都听不听话。”
段池挑眉:“听不听话?”
“对啊,问我你有没有再出去鬼混。”
段池不着痕迹弯起薄唇,但他没再问温妩的事,只是故作深沉地问:“知道我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吗?”
“因为你不吸毒,我也不是不信任你猴哥,只是怕他路上毒瘾发作办不好事。记住了,就算跟着我干上这条路了,也不要自己去碰那玩意儿。”
阿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一定不会碰,放心吧,那玩意儿烧钱。”他嘿嘿笑了两声,“驰哥,其实我抠起来跟你挺像的。”
阿时叽叽喳喳,段池困倦,懒得理。
他坐在副驾驶,看了眼窗外,城市街道快速倒退,夜色光影下是街头那家温妩爱喝的奶茶店。
他忽然喊停车。
“不早了,你把车还回去,赶紧回去睡觉吧。”
他徒步走进奶茶店,不知道温妩想不想喝,也不知道她要喝什么,点了店员推荐的秋季新品。
付完这杯28块钱的奶茶,他转身出来,卖煎饼果子的阿姨还没撤走摊子,他要了个五块钱的低配版煎饼走向回去的路。
对面马路上,等信号灯的阿时赶紧按了快门。
照片上,路灯照亮青年颀长挺拔的身影,他手上拎着一杯奶茶,递出五块钱在买煎饼。
阿时啧啧感叹两声,原来真正的爱是明知要克制,却下意识不舍得看她没奶茶喝。
……
楼道里寂静无声,段池停在家门口,敲响了温妩的房门。
猫眼里光影暗了下,他知道是她在门后看,很快房门里探出一只白皙的手。
少女明媚娇艳的脸出现在门后,段池刚要开口,手腕被她握住。
细嫩滚烫熨帖而来,浓郁的苍兰香也席卷着他。
她一把将他扯进屋里,“砰”一声关上房门,紧张地呼出一口气。
她怎么连呼吸都是香的。
段池微微偏过头,避开一些距离。
“这么欢迎我啊。”
温妩看向他手里的奶茶,但来不及接,只说:“上次那个人又进你家了!”
段池微怔。
她回头冲进卧室:“你等我一下,我去拿手机给你看!”
啪啪啪的拖鞋飞跑声。
段池看着她飞扬的乌黑卷发,粉色长睡裙飘动的裙角,忍不住勾了勾唇,忽然就想起了她在Q/Q上那句。
被他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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