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防万一,我去停车场检查一下。”
“一个人没有关系吗?”华村先生擦着冷汗,跟他走到了玄关,被劝了回去,“这种时候,独自行动不是很危险吗?就像我刚才在房间,本来是想换衣服的,结果突然就被人敲了脑袋……”
“多谢关心,没关系的。”安室和颜悦色地回答,顿了顿,唇角微微上扬,露出微妙的弧度,“我并不是独自行动。”
华村愣了一下,扭头。
侦探少女认认真真地将外套拉链拉到了下巴,又将厚厚的兜帽戴上,再从口袋里掏出一对手套,最后抱起不知道哪里来的工具箱,拍了拍盖子:“我准备好了。”
“这回有兴趣了?”安室挑了挑眉毛。
她心说,我只是不希望另一个陪同的是冲矢昴或者别的什么人,总觉得这群大人并不能让她完全放心,才决定自己跟出来看情况的。
刚出门,踏入寒风中,新子的声音就变得微弱了许多,她努力提高音量:“我只是觉得……那个想把我们困在这里的幕后人,他一定是个完美主义者。”
这里所有的场景都是照搬经典的暴风雪山庄剧本,这么执着,那他肯定也不会错过给交通工具动手脚。
“但是,苏格兰先生说得没错,既然都把进山的桥炸了,我们怎么也不可能在救援的直升机到之前离开这个山庄,他再破坏汽车有什么意义呢?除非——”
安室的眼神一点点沉下来。
“除非,他不想让我们所有人活着离开。”
新子心里不太确定,一边又感受到了强烈的不祥预感,加快了脚步往停车场后面的小树林跑去。
空气太冷,她跑了没几步,就被呛得微微脸红,停下来抬手撑着树干,拿出了冲矢昴给的车钥匙。
“先别开门。”安室说。
他站在车头窗外往里看了一眼,立刻后退,用眼神向她示意:“在这里。”
隔着一扇车窗,两人研究了一会儿。
新子没什么发表意见的机会,就听安室娴熟地做出了判断:“这种装置的炸-药我见过,要是引爆的话,整栋山庄都会被笼罩在内……啧,真狠啊。”
她也打了个寒噤,搂紧了外套。
不太可能吧?
琴酒知道她在这里,怎么可能玩这么大……
她还在胡思乱想,安室已经解开了外套纽扣,准备脱下。
“会拆弹吗?”他随口问了一句,并不指望得到什么回答,却听到新子干脆地说:
“会一点。”
“……嗯?”安室迟疑地回头,有些难以理解的抬高了眉毛。“你还会拆弹?”
新子目光真诚,眨着眼睛:“以前在夏威夷的时候,我爸爸教过我……”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沉默着,安室缓缓开口:“我记得,你以前说过,跟着工藤先生在夏威夷学会了开枪。除此之外,他还教了什么吗?”
新子好像没有听出他语气中试探的意味,作回忆状:“嗯,那时候我喜欢快艇,吵着要学,正好我爸心情很好,还带我去开水上飞机……哦,就这些,没了。”
“……”
这还叫“就这些”?已经足够和警校的各种技能培训堪媲美了吧!
安室表情更微妙了:“工藤先生可真是多才多艺,就没教你做料理吗?”
“这个嘛,”新子正色,脸色微微沉痛,“可能因为他自己也不会?”
“……”
“你还是别靠得太近,”安室很快换了副口吻,“多谢你帮我把工具箱从房间里‘找’出来,现在交给我就可以了。”
新子磨磨蹭蹭的,不太想走。
“轮到我问同样的问题了,安室先生也会拆弹吗?这可关系到整栋别墅里大家的安危……”她拖长了声音。
他已经从车窗撬开了门锁,小心地避开凶手布置好的牵引线,逐一剪开,听到她的问题,头也没回。
“我有个朋友是专业的,向他学过一手,不用担心。”
朋友……
新子默念,在脑海中翻了一遍,浮现出一个属于□□小组的名字,正好她见过两次。
会是萩原警官吗?他和松田很熟,而松田又说和安室是老熟人……
听起来有点危险,像是琴酒要找的那个人。
新子忍不住向外张望,朝树林的阴影里打量。
要是琴酒知道他和各部门的警察都走得那么近,现在又在某个角落里看着他们,会不会一怒之下就把炸-药引爆了?
她正焦虑着,没想到安室却好像一点也不紧张的样子,面对驾驶座下那一团毫无头绪的炸-药引线,一边检查,还跟她聊起了完全无关的话题:“你刚才错过了千夏小姐的反应,她看到挂在屋檐上的尸体时,可是吓得够呛呢。”
“……啊。”新子疑惑地应了一声,“我们都听到了。”
“我的意思是,尖叫是可以伪装的,但微表情很难。她就算是个伪装高手,也不可能在我们面前做到毫无破绽。”
“‘你们面前’?”新子没等他说完,就抓住重点重复了一遍,假装不解,“对了,你和苏格兰先生是什么关系?他说他的真名是叫诸伏,是真的吗?……还有刚才一起去找尸体的,是日卖电视台的水无小姐吧,难道她……”
看到安室眯起了眼睛,她顿了顿,改口道:“也有兼职侦探什么的职业吗?”
面对一连串问题,青年摆弄着连接线,动作停顿下来,叹了口气,并没有直接回答。
“看来,和你聊天总是得时刻打起精神来呢,不过很遗憾,我不能说。”
他嘴上是这么说,一副懊恼的语气,但神情却很自然。
因此,新子并不觉得他刚才那句话是无意间透露的,更像是……有意向她提醒,这些人身份不一般,让她小心。
她沉默了一会儿,很配合地接上了前面的话题:“是说,千夏小姐很有可能认识那具尸体吗?”
“作为一种可能性,这很合理。”
“不太可能吧?”新子想起刚才的情形,还有些生理性反胃,“腐烂到那个程度了,连辨认身份都很难,至少得等法医来验DNA……他身上还有什么标志吗?”
“没有。”
安室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剪下一根线,才接着说:“正因为千夏小姐没有什么理由认出那具尸体的身份,她那副反应才让人奇怪——换个角度来说,她认识什么‘可能已经死亡或者被判定死亡的人’吗?”
能让她看到“尸体”,就第一时间想到的人。
“这个答案我们都很清楚,所以,刚才那具尸体的身份也已经有指向性了……”安室剪掉第二根线。
他推理到这一步,新子也悄悄松了口气。
“我猜是那个银行经理。”
“是从年龄来看吗?”安室看了她一眼,微微勾起唇角,“不也有可能是议员吗?”
“他秃得比较厉害,”新子说,“议员一直很注意形象,保养得挺好的,所以我猜是银行经理。”
很好,还剩下三具尸体,应该会在接下来的山庄某一角突然出现,希望不要再那么吓人了。
安室点点头,没有异议。
但新子突然很不安:“拆弹的时候一直跟我聊这些,不会分心吗?等等,我可不小心莫名其妙死在爆炸里……”
“不要紧,这个炸-药并不复杂,安心啦,”安室语气轻松,将其中一个连接口拆开,又准备进行下一步,突然看到了跳动的指示屏,惊得挑起眉毛。
“哎呀,坏了。这里有一个小陷阱。”
新子:“……”
她深呼吸几口气,才控制住了自己的腿,没有拔腿就跑。
“嗯,那我们现在怎么做,在这里等死吗?”她很冷静地问,看他这么镇定,应该还有一点周旋的空间吧。
新子刚问完,就看到对方干脆利落地拔掉了一根红线,惊得睁大眼睛:“你不是说已经——”
紧接着,安室就已经拉开安全带,翻身从驾驶座里跳了出来。
她还没来得及再问,下一刻,耳边嗡嗡地炸开,火光迅速占据了视野。
——轰!
黑暗和火光同时笼罩下来,她感觉自己像是撞上了一堵墙,被温热的胸膛抵着,用力推倒。
风声呼啸,听力渐渐恢复正常。新子晕乎乎地躺在地上,好半天,才从滚烫的空气中意识到自己知觉尚存,还好好地活着,也没有缺胳膊少腿。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结果按在腰上的力量太过牢固,手掌心烫得惊人,她实在推不动,只能去戳对方的手臂。
“那个,已经……没事了哦?”她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好吗?”
爆炸的余波大多被安室挡下了,万一他……
金发青年抬起头,很是利落地拍了拍身上的灰,释然舒了口气。
“还好,原来只是汽车爆炸了,吓我一跳。”
“……明明是安室先生故意的吧!”新子按住怦怦直跳的心口,“我才是以为刚才要死掉了呢。”
结果只是一次小型爆炸而已。
嗯,用“只是”这种形容可能有点过分……
但她觉得,既然经历过京都塔的大风大浪,那面对这种小小的爆炸,的确不需要大惊小怪了。
新子翻身起来的时候,停车场的半边已经被炸掉了,威力仍不可小觑,印着日卖电视台标志的小巴士还在火中燃烧,牵引着附近干枯的树枝扑朔朔往下掉。
新子揉了揉肩膀,后退几步的时候,余光瞥见火里的阴影,愣了一下,又突然返回去。
“等等,小心二次爆炸——”安室立刻出声阻止,新子也想起这回事,及时刹住车,掩住口鼻咳嗽了一声,停在了不远处。
她指着车窗。
“我没看错的话,里面好像‘坐’着三个‘人’。”
安室盯着那三个影子看了一会儿。
“不管这个人是谁,真是好心人啊。”他意义不明道,“能为警方找到四个失踪者,都可以给他发奖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