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还是像从前一样,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好。
他的生日在冬末。
去游乐园那天很冷,但很开心,是过去七年里从未有过的开心。
那天爸爸不在家,他和姐姐说说笑笑着回到家,一进门,便撞上了等候他们多时的管家。
夜里,本不该回家的爸爸回了家。
藤条一遍遍抽在他和姐姐的腿上。
爸爸不让他哭,也不让姐姐哭。
在姐姐一次又一次强调是她想让他体会多彩的童年,才执意带了他去的游乐园后,爸爸让姐姐跪到了大雨瓢泼的院里。
那天真的很冷,雨夹着雪。
在姐姐看不到的地方,江棋瑞一遍又一遍哀求父亲,说是自己贪玩。
在向父亲保证他再也不会贪玩后,管家才将姐姐扶进屋。
自此,他走向了人生中的第二个阶段。
7岁到13岁。
过去很偶尔的忙里偷闲,姐姐会悄悄问他——小瑞,要不要去后院透透气?
爸爸妈妈不在家,避开管家和家里的佣人,他和姐姐在后院抓过蝴蝶,喂过小猫。
这是他和姐姐间共同的秘密。
游乐园之行后,当姐姐再来问他。
想到雨夜里姐姐被压弯的脊背,想到那之后姐姐高烧不退的三天。
小小的孩子扣着掌心,撒了人生中的第一个谎。
他说:“姐姐,我不太喜欢出去玩,我以后,都不想去后院玩了。”
江棋瑞忐忑说完,小心翼翼看向姐姐,看到了从未料想过的一幕。
姐姐看着他,哭了。
大人的眼神那样复杂,七岁的小江棋瑞看不懂。
他不知道姐姐为什么哭,他只知道,是在他说完话后,姐姐开始哭的。
于是他焦急问姐姐:“姐姐,我做错了吗?”
不曾想问完,姐姐哭得更加厉害。
姐姐抱住他,跟他说对不起,跟他说:“你没有做错,是姐姐没用。”
没用。
这是一个小江棋瑞经常听爸爸提起的词。
爸爸会用来说他,也会用来说姐姐。
时常伴随着,一些江棋瑞在书里学到,觉得并不该绑在一起的词汇。
虚伪的仁慈,无用的善良。
尽管姐姐说他没错,可江棋瑞仍觉得,是他做错了。
是他做错了,所以后来姐姐不爱笑了。
姐姐不会再温柔地抚摸他脑袋,不会再邀请他玩耍,不会再悄悄给他递糖果,就连恐怖的雷雨夜,明明已经来到他房门口,却最终,一次都没有推门而入。
他看着姐姐离他越来越远。
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对。
他去问管家。
他说:“管家叔叔,为什么,一定要告诉爸爸,我和姐姐去游乐园了,这不可以,成为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吗?”
管家看着他,告诉他:“就算我不说,先生总也会知道。而我不说,就意味着,先生会把我换掉,让其他人,来做这个说的人。”
“少爷,这是我的职责,等您长大就明白了。”
7岁到13岁,江棋瑞不明白的事情有太多。
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将姐姐越推越远,不明白怎么做才可以让他和姐姐回到从前,不明白管家说他长大后会明白什么。
在这样的不明白里。
十三岁那年,春。
卧室窗前的海棠花正开,开得一如往年般干瘪。
他晨起,接了一朵,摆在窗沿。
洗漱好下楼,看到拉着行李箱的姐姐。
他听见姐姐说。
“想好了,我以后不会再回来,我和你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