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姜抿紧了唇,心一直绷着。
待他磨磨蹭蹭终于给她两只脚都穿好了,她往旁边一落地就欲返身回去,好回马车上避着,可这时,腰肢却是被人突然一抱。
整个人腾了空,霎那间离地。
一双铁臂绞索一样横在她腰间,男人硬实的胸膛紧紧靠在她身侧。
越姜瞪大眼睛,怒目视他!
裴镇却是不管她的熊熊怒火,抱紧她往后再退一步,与此同时,袖中短匕突然刺出,快如残影般被他甩出去,似重锤一般猛然钉向一个方向。
越姜没看到他这些动作,她兀自在生气。这位裴侯是愈加变本加厉了!
先是吓她,又来捏她脚,如今是直接抱她,再之后,还要如何?
越姜气得双颊生艳,胸前起伏,抬脚欲要踢蹬,好让他知道她纵是泥捏的,也该有些脾性!
只不过脚尚未踢出去,便被他放得落了地。
他低眸瞥一眼她气的亮上几分的眼睛,半挑了眉。
越姜抿唇,愈发生气,如此恶劣,就仗着她不敢真把他如何!
咬住下唇,暗暗生怒。
/>裴镇笑一下,忽然伸手来挪她的肩。
越姜僵着身子,与他较劲,不肯顺着他的力道转过身去。
裴镇失笑:“以为我要做什么?”
他朝一个方向抬了抬下巴,道:“自己好好看看,若非我拉你一把,你现在就该是躺在那,毒发身亡。”
越姜瞪他,他真是蛮劣极了。
不止吓她,还要找个如此拙劣的借口,她好端端坐在那,如何就会毒发身亡了?
裴镇也不多说。
直接挪动她的肩,要她自己好好看看。
越姜还要与他较劲,可她哪里敌得过他铁一样的手臂,他轻而易举就半抱着她转了向,要她去瞧他要她看的方向。
他抬手朝匕首钉死处一指,“看见了?”
越姜:“……”
怒火渐渐消失,脸色微白。她看见了。
距离她才坐的石头十几步远的一处地方,正歪扭躺着一条两指粗的长虫,通身乌黑泛亮,惊惊入骨。
此时,它自三寸处被牢牢钉死,鲜红的血汨汩冒出,不停的在流。
小腿肚子不由自主发软,越姜嘴巴微微抿紧,下意识后退几分。
她最怕这些长条状的野物,尤其,对方还带毒。
裴镇放任她后退,垂目看她,“如今,可还觉得我是故意?”
越姜偏开目光,再不去看那让她浑身汗毛直立的东西。
“回去罢。”声音发干,顾左右而言他,她一刻也不想在这多待。手心都是发凉的,她真是怕死了这些软趴趴带毒的东西。
小时候端午遇上过几回,回回都吓得缩在父亲怀里不敢动弹。也因为被吓过几回,如今是见一回怵一回。
裴镇瞥她脸色,害怕至此?
“嗯。”牵着她往回走。
越姜心神正慌,被他牵着也无心计较,只一心想离开这地。因此,连步子都比寻常要快些,一步恨不得跨成两步。
途中趄几下也不管,一心一意只想离得那蛇远远的。
后来终于到了宿营地,才稍安些心神。
这时,却见裴镇招来一人,不知吩咐了什么,那人答一声是就往他们才回来的地方去。
r />越姜无心去多想,只当他是吩咐那人往溪边去取水去了。
可当晚,用晚膳时,孙颌却舀着勺子问她:"越姜,蛇汤喝不喝?"
越姜:“!!”连连摇头,不喝,她不喝。
不喝啊?孙颌觉得挺可惜,这东西味道鲜着呢。
她不喝便也不强行给她打,分了她的份给别人。
越姜是万万不吃这种东西的,看一眼她都头皮发麻,她哪里还敢吃。甚至连嘴里的饼也吃不下去了,嚼了两口便欲回马车去歇息。
裴镇掀起眼皮撩她一眼,一把拉住她的手,"又没强要你喝。连饭也不用了,今晚想饿着?"
越姜:“我饱了。”
裴镇哼声,饱什么饱,吃了两口她说她饱了?
“坐下,不想吃饼不想喝汤,那再等会儿,那边有烤肉,还有烤鱼,再过会儿就熟了。”
说完,他又道:"也只有这会儿有东西让你吃,再晚些吃食全被分光,你饿了也只能扛着。"
后头这句成功让越姜停住脚步,她只好又坐了回来。
孙颌暗瞄这边,又瞄一眼主公,主公的脸色看着是好些了。
正瞄着,旁边有人杵了他一下,他瞥过去,原是尹碣在杵他。尹碣把碗递过来,“再给我来碗汤,许久没喝过了,滋味怪好。”
孙颌吹一下胡子,直接把勺子给他,“自己舀。”
尹碣指指他,起身到他这边来舀,因为蛇汤的位置离他最近。
但不想,一勺子下去竟是没盛出东西,只舀到点渣渣,咂咂嘴,“这就没了?”行吧,意犹未尽的又坐回去。
听他说没了,越姜往这边瞧了一眼,她摸摸犹自后怕的手心,把手指又捏紧了点。她实在是想不到,竟会有这么多人爱喝蛇汤……甚至在此之前,她都没想过它是能吃的。
她以为它全身都是毒。
“饼子还吃不吃?”脚边被人碰了碰,越姜回过神来。
她看了看手里的饼子,没什么胃口想吃,便摇头,“不吃了。”
裴镇把手伸过来,“那给我,等会儿分给其他人。”
越姜皱眉,觉得不大好。
她已经吃了两口,让其他人吃她剩下的算什么?
裴镇嗤笑一声,她既然不吃,那他分给其他人不是再正常不过?谁还会嫌粮食多。
“那你就自己吃了。”手掌搭回膝盖,他道。
越姜低低嗯一声,自己咬着慢慢吃。吃到一半,烤肉好了。
裴镇给她递来一小半烤鸡,“拿着,趁热乎先吃。”
越姜看了一眼,太多了。“我要一半就好。”
裴镇点头,行。
用过晚食,营地里趋于安静。
越姜已经回到马车上,她靠在最里面闭目。过了一个时辰,她有了睡意。又过一个时辰,已是深睡下去。
她睡得正好,但有一人,却是辗转翻身,仍无睡意,那人便是裴镇。
算起来,他躺下也勉强有一个时辰,但闭目良久,目中睡意却是越来越浅。
暗暗眯眼,猛然撑膝起身,大步跨下马车。
他掀眸立于马车之下,目光深沉的瞥向她这边,不知在想什么。
站上片刻,抬步拧眉过来。
抬手欲要敲她马车,想她起来陪他说说话。
睡不着,所以想拉个人陪他一起熬着。裴镇想到这些日子心里的不舒坦,眼神暗暗沉起——都是因她而起。
所以这时她陪他说说话,也是理所应当。
他再跨近一步,咚咚两声敲到她车壁上。手上没有收力,响动足以将人惊醒。
却不想,如此嘈杂两声,里面竟然丝毫响动也无。
裴镇皱眉,没醒?
抬手还要再敲,但这时,身后有步子过来,低声,“主公?”
面无表情,裴镇转身曾过去。
目光里的威压毫不遮掩……孙颌暗暗了缩脖子。悻悻摸胡须,他抬眼望天,打算装作若无其事走人。
原本还想来劝一劝————主公深夜惊扰越姜,只怕越姜要加躲避。
但现在,话全咽回肚子里,一个字也不敢冒。已经默默退上几步,要离开。
裴镇揉揉眉心,罢了,也不必非要喊她起来。把孙颌喊住,“先生留步。”
孙颌应声停住步子。
裴镇冲他扬
了扬下颌,示意跟上。
走到火堆跟前,他随便曲着长腿坐下,往后边的树干一靠,声音懒散,"先生也是夜里无眠?"
孙颌点头:"晚上吃得多了些,腹中积食。"
如此……裴镇点头,随手取了根木柴拨火星。这句话之后,突然意兴阑珊。
可口之口,大怒怒入鬼物。
原本走向越姜那边时,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但此时……裴镇连口也懒得再张了。
微微撇眉,目光往越姜那边望了一下。
白日对着他战战兢兢惶恐不安,夜里倒是睡得酣甜,抿嘴嗤笑一下。
孙颌摸着胡须的手停顿一下,悄悄曾主公。
主公对越姜,欢欣至此?只是看着她的马车也能笑上一笑?
而且,前些日子的不快不悦,气压低沉,今日傍晚不过往越姜那走一趟,再回来就没了。
孙颌心里复杂,从前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主公会对一女子欢喜至此。
当然,不是他不乐得见,主公身边往后能有贴心之人,他当然是乐见其成的,只是……越姜似乎不大乐意亲近主公。
这反倒是不大美了。
长此以往,最后只怕主公也被磨得没了耐心,两人变得互相折磨。
这不是孙颌想见的,他不想主公被儿女私情所扰,朝中诸多事宜,往后还赖主公多分心神呢。所以他希望主公与越姜之事能像打战一般,速战速决。
再不济,也得是快刀斩乱麻。
他咳一声,清清嗓子,低声,“主公,可是思慕越姜?”
裴镇挑眉,乜他一眼,不说话。
说什么废话,他不是早有察觉?尚在阜宁之时,先生便屡屡眉目微妙,如今倒是明知故问了。
孙颌接着道:“那对于越姜,主公作何打算?”
裴镇依旧不说话, 乜着他想看看他到底想说什么。
孙颌只得再往下说:“颌以为,如今您与越姜无名无分,是以越姜常行躲避之举,无可苛责。不如,您早日将越姜娶入府中。"
如此,越姜便不好再躲避了。
也不该再躲避了,为人妇者,敦伦和乐
,侍顺夫君,乃理所应当。